一次采訪中,記者問鮑勃·迪倫,如果能脫身自己做一分鐘別人,你愿意做誰?迪倫的回答是萊昂納德·科恩。這大概是很多年后,兩人都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彼此都在對方身感受到了迷人的人性魅力。
早年萊昂納德·科恩在文壇上已經(jīng)享有名聲正要進軍歌壇前,在家鄉(xiāng)一次聚會上與眾詩人、藝術(shù)家朋友,談?wù)摰蟼?,并對他贊不絕口??墒钱敃r一屋子人都還沒有聽過鮑勃·迪倫,好像也沒什么興趣??贫鳟敿磁苋コ曩I來迪倫的專輯《重返61號公路》、《卷席而歸》,讓大家見識見識。可是當滿屋子鮑勃·迪倫的歌聲在蕩漾,這些藝術(shù)家們還是不為所動。盡管這樣,萊昂納德·科恩不受他們影響,依舊自顧自專心而嚴肅地傾聽著,并且對他的這些文學(xué)界朋友宣布:我要成為加拿大的鮑勃·迪倫!
終于這兩位大人物有機會見面了,他們激動,我們更興奮!當時科恩參加一個音樂節(jié),迪倫在萊昂納德演出當天去拜會他。后來有在場人員回憶,那次他倆的會晤的氣氛太吊詭了,似乎還帶有一點點敵意。一開始也許由于迪倫有點生氣,因為主辦方一名工作人員居然沒有認出他來,擋住他不讓他進入科恩的休息室。這名不知趣的家伙一定是整個音樂節(jié)現(xiàn)場唯一一個沒有認出迪倫的人。
剛前不久萊昂納德還說要成為加拿大的迪倫,而迪倫也是滿懷好意前來拜訪這位獨一無二的文學(xué)歌手。可是見面那一刻,兩人刻意的很,面面相覷好一陣,場面頗為尷尬。是迪倫率先打破沉默:
“在這兒感覺還行?”
“怎么說呢,有些地方你不得不去?!?/p>
明眼人心里都有數(shù)兩位相互欣賞的人何故初次見面是這個局面,因為他們勢均力敵,對方的存在是自己巨大的挑戰(zhàn)和威脅。不過兩人的受眾不太一樣。鮑勃·迪倫的市場是美國,如日中天,但在歐洲國家?guī)缀鯚o人問津。這正像科恩的那些詩人、藝術(shù)家朋友對迪倫的歌聲并不觸動。而當時的科恩在美國幾乎毫無市場,卻在歐洲非常受歡迎,他的優(yōu)雅、低調(diào)、暗涌和詩性非常博得歐洲聽眾的共鳴,各地巡演,常常是一票難求。但唯有在美國成功了,才算是打開了全球市場,才算得上商業(yè)上的成功。
萊昂納德·科恩傳記《我是你的男人》里專輯制作人約翰·西蒙談到起他和鮑勃·迪倫時說,迪倫的歌詞比普通流行歌曲來得深刻,但接受起來,不費勁。所以獲得了良好的群眾基礎(chǔ),是傳統(tǒng)的布魯斯、民謠的延續(xù),曲調(diào)歌詞是很接近“人民”的。按照我們現(xiàn)在的話就是接地氣。可是科恩呢,他講究韻律,歌詞精細靈動,時而明亮?xí)r而隱晦,精準節(jié)制,有著文學(xué)的修辭和技巧,他的作品,“能夠讓你看到歌詞背后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文學(xué)造詣深厚的詩人形象?!边@樣的格律和高貴,怎么讓普羅大眾去欣賞接受呢?
這也是為什么本人雖然認為鮑勃·迪倫無與倫比,但卻從來沒有非常喜歡過他的那些作品。他一亮嗓子,不知怎的,我就會想起漢堡包啊西部牛仔啊。所以前幾年他來北京演出,好多民謠愛好者、歌者朋友都頂禮膜拜似的去看、去觀摩,我沒有去。他們還奇怪作為民謠一份子,我怎么那么無動于衷。但是如果萊昂納德·科恩前來,我無論如何也要去看。有一年新聞報道他又要展開巡演了,這一次在柬埔寨要演一場,我和三兩位同道中人高興壞了,馬上開始籌備買票、訂機票住宿。結(jié)果,沒過多久,他老人家又取消這場演出,白白興奮了一場。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