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行者演義:神游成都記(1)

每個人的故鄉(xiāng)都在淪陷 作者:冉云飛


第一回 成都序言

一位行者,如何進入成都,雖不是哈姆雷特那般傷腦筋,但稍作思慮,還是蠻有必要的。司馬相如一樣高車駟馬,昂首入城,固然容易引起追捧的轟動,但他的出位表演,歷來得到的多是酷評。深怕錦衣夜行而回鄉(xiāng)示威,注定了這不是成都人熱愛的方式。當然,這不是說成都人不樂于看稀奇,而是在看得心滿意足后,還要說你裝神弄鬼,順便奉上一頂遍地都是的本地特產(chǎn)旅行遮陽帽,上面用各體書法寫著“假打”。你戴著它出沒于味道江湖,行走在僻街小巷,泡身于茶館之中,混跡在小館酒肆,打望養(yǎng)眼的美女,訪古跡、尋舊書,這行為自然是很藝術(shù)的,一例會被成都人視為有幽默感。成都人對他人的最高獎賞,概莫逾此。

成都非海上,不是冒險家的樂園。一夜暴富、陡然赤貧的奇跡,都是無限趨近于零的小概率事件。成都人平日里像一滴水珠,悠游于世俗的江海,真可謂“萬人如海一身藏”,絕無出頭領(lǐng)銜主演的念想。當然,在國家板蕩的非常時期,偶爾顯山露水還是有的,搞垮清朝的導火索——保路運動,出川抗戰(zhàn)的浴血玩命,都是平日里看上去血性全無、以玩為要務的人弄出來的動靜。換言之,不到萬不得已,成都人不會拋妻別子,他們要盡情享受世俗生活的樂趣,沒有什么比那些不著邊際的空話,更讓成都人警惕的了。

一家人大多是急性子,唯獨家里貪玩的那小子不是。他看你們在那里勞碌疲累,抽風瞎折騰,無頭蒼蠅樣東奔西跑,就笑得四仰八叉,肆無忌憚。全中國不缺乏瞎操心和浮躁的城市,但像成都這樣慢性子的城市,卻是少見。倘若你是個風風火火的人,以折騰和所謂的進取為樂趣,我勸你在退休之前,最好別來成都——尚有“少不入川”的戒律橫亙于前——沒玩好不說,指不定還氣出你一身的毛病來。這貪玩的小子,讓大家見了,都自以為可以變成掌握人生真諦的、有優(yōu)越感的老師,激發(fā)出諸位教育他的本能。他笑嘻嘻地應承著,并不反駁,但照玩不誤。玩開心了,他還學著笑星的聲口來回應你的苦口婆心 :老師,您接著教。

一個急匆匆的人,是無法領(lǐng)略成都的魅力的。到了成都,你要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tài)度,悠游地玩,盡量向成都人民學習他們的娛樂精神。來時模仿日本鬼子的樣子 :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去時按照徐志摩同志的指示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第二回 行者的讀物

一般泛濫的成都指南,包括旅游地圖,書攤郵亭俯拾即是,用了即可像一次性使用品一樣,委棄不顧。要知曉成都的前世今生,在這座城市活得滋潤新鮮,哪怕你只是小憩幾天,閱讀相應的書籍是必不可少的。關(guān)于成都的書籍,不說車載斗量,也可謂細數(shù)無暇。而且關(guān)于成都非常有趣的書籍,我自己收藏得不少,譬如有張大千結(jié)拜兄弟張目寒,送給川劇名丑周企何的線裝書《蜀中紀游》,向尚等著《西南旅行雜寫》(民國版,中華書局),陳宗棠著《四川鄉(xiāng)土常識》(建設日報印,1949 年六月版),中隱樓主著《蜀伶選粹初編》(線裝書,新印刷工業(yè)社代印,1937 年版,事涉不少成都川劇演員),周芷穎編《新成都》(民國版,成都復興書局),周家駒編著的《灌縣導游》(灌縣務本堂,1940 年版),青城山天師洞輯刊《青城山指南》(民國版,線裝)等,其他尚有舒新城、羅庸等先生的書,一時半會兒無法找到,真可謂難以盡述。這里隨意介紹幾本我認為值得一讀的書籍,雖掛一漏萬,然不妨直說,有趣且有分量的都在這份書單里了。

一:《李人說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 2001 年 3 月版),曾智中、尤德彥編。成都這座城市不宣傳并深深銘感李人先生,是我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李先生對成都各方面的熟稔和熱愛,在 20 世紀以降的四川作家中首屈一指,文章之高妙,議論之透辟,舉證之充分,懸疑之冰釋,研究之深入,概莫出其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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