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沉默50年》 幸福的童年(15)

沉默50年:一位原“慰安婦”的自述 作者:揚·魯夫-奧赫恩


我們開始打包裝箱,只要我們的汽車能裝下的東西就盡量帶走,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次回到這個無比溫暖的家里來。阿瑪?shù)率撬緳C,所以他將和我們同行,開車把我們送到班多恩干祖父的家里去,整個車程需要兩個小時。家里的各種細軟、具有紀念性質(zhì)的物品、母親的首飾、幾本相冊以及我們必須的衣物,開始一一裝進汽車里,結(jié)果我們發(fā)現(xiàn),所有人加上這些必需品無論如何也是無法一次運走的,阿瑪?shù)卤仨氃倥芤惶恕?/p>

我站在自己的房間里,難以決定哪些才是我必須帶走的東西。眼前的所有東西在這個時候都突然具有了全新的意義,當我想把它們留在身后、棄之不顧的時候,它們卻都變得無比珍貴了。我從墻上取下了我的十字架,把它放進箱子里不會占用太大的空間。我又拿起了《圣經(jīng)》、祈禱書和玫瑰念珠,最后拿起了《圣徒之書》——不久前我剛剛進行了第一次“避靜”,也叫“退省”,即在七天的時間里完全離開日常的俗世生活,在修道院里獨自靜下心來祈禱和默思?!氨莒o”結(jié)束之后,我得到了這本書。

我打開衣櫥,開始選擇必須帶走的衣服。我首先看到的是我的第一件長晚禮服??墒牵@件晚禮服上帶著層層疊疊的薄紗,帶上它會占據(jù)不少有限的空間。我把它取下來舉在胸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過了一會兒,我還是含著眼淚把它重新掛在了衣櫥里的衣架上。我最終選擇了幾件喜歡的舊衣服,把它們一一仔細地折疊好,放進了我的箱子里。我當時哪里知道,就是這幾件舊衣服將伴隨我度過今后長達三年半的艱難歲月。

離別的時間到了,該對我們這個大家庭的幾位善良的雇員——伊瑪、索艾米、恰克和薩迪——一一道別了。多年來,他們一直就是我們家庭的一部分,但是我們卻沒有選擇的余地。他們應(yīng)該是安全的而我們不是,因為日本已經(jīng)同荷蘭宣戰(zhàn),卻并沒有同印度尼西亞宣戰(zhàn)。對他們說來,失去工作將使他們陷入極大的生活困難,盡管如此,恰克仍然對我母親保證,他會看好我們的房子并且照顧好艾莉娜的狗,直到艾莉娜來把它領(lǐng)走。我內(nèi)心里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我再也不可能見到我們的這個家和這幾位我深深熱愛的朋友了。

我們開始向他們一一道別,所有人都難過得流下了熱淚。我們把彼此緊緊地擁抱在自己懷里,長時間不肯分開。廚師伊瑪一直是我最喜歡的人,突然之間我感到她嬌小的身體在我的雙臂中是那么的脆弱。她為我們?nèi)易鲞^數(shù)不清的美味佳肴,我們每天放學(xué)回來都會從她那里得到特別的“犒勞”,在她的廚房里我們曾經(jīng)度過了多少開心的時光、品嘗過多少香噴噴的菜肴、用我們的手指摳吃過多少她做的花生醬和荷蘭早餐糕上的面醬!我找不到足以能夠表達我們的謝意的語言,也難以置信我們竟然不得不逃離自己的家園,不得不把這些善良的人們留在身后。接下來,阿瑪?shù)吕_了車門,我們一個個擠進了汽車里,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就這樣,一個幸福的時代從此結(jié)束了。

來到班多恩干,我們開始同祖父住在一起,這使他感到很高興。在那個動蕩不安的年代里,一家人能夠共同生活在一起無疑讓人感到安慰和安全。就在我們逃到祖父家后不久,政府下達了如下命令:一旦政府發(fā)出日本人即將登陸的警報,一切有可能被日本軍隊利用的資源必須立即摧毀。沒過多久,這個警報就發(fā)布了,于是所有的橋梁都被炸毀,火車、船舶、機動車、卡車、馬匹和工業(yè)機器無一幸免,通通都被毀掉了。

在澤比靈家中的時候,父親多年來一直有一個習慣——早餐前他都要騎上他那匹名叫“杰克”的澳大利亞駿馬在附近跑上一圈。他也是一個相當熟練的騎師,騎馬不僅給他帶來了莫大的樂趣,也使他的精神狀態(tài)得到極大的放松。我們一家人都知道父親對這匹馬的熱愛,所以我們把“杰克”也一起帶到了班多恩干,寄養(yǎng)在離祖父家不遠處一戶人家的馬廄里。銷毀戰(zhàn)爭資源的命令下達后,我們都意識到這匹馬和我們家的汽車都必須被“銷毀”。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