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來來去去的人中,我印象最深的是道長。道長不是出家人,這是他的藝名,下面要說的是他的軼事。
歸屬于90后的道長,骨骼清奇,長發(fā)不洗,熱愛登山。遇見他時,剛從珠峰待了半月下來。六十斤的背包,在海拔六七千米、零下四十?dāng)z氏度的地方,無氧攀登。這是什么概念呢?據(jù)說有了充足專業(yè)的裝備,就是老年人也能登頂。道長說他那一身爛裝備,在職業(yè)玩家眼中近乎在山峰裸奔了。
照理說應(yīng)該很得瑟,但他說,其實可以爬得更高的,但導(dǎo)航有點失靈了。想和崇拜的登山前輩一樣,去更高的地方。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周圍的人邊聽邊咋舌。腦子里想的是,都是人,差別咋就那么大呢?
當(dāng)然,作為一個怪咖,并不會因為他是個猛男而記憶深深,而在于他的頭發(fā)近乎三個月沒洗,和過期糌粑一樣凝結(jié)。不是我要黑他,他剛?cè)氩貐^(qū)是白色的,離開時膚色純粹得快發(fā)光。有天女生幫他洗頭,耗去了三桶熱水,曠日持久,我們一致認為那女生是真愛。
有次他蹲在路邊吃個餅,其間接受好幾次組織的檢閱。西藏治安非常好,道長總是被拿著來復(fù)槍和盾牌的特警叔叔圍住。這也難怪,就是我們和他熟了,乍一眼看過去也還不敢再看一眼的。和他去吃麻辣燙,沿途回頭率接近百分之百,在路人的余光里,我一定是個倒霉的人質(zhì),還是作繭自縛的。
若比能吃苦,很難有人比得過道長,那次他在睡袋里快凍成冰塊了,也挺了過來。我問他,你為啥要這樣做啊?他說,因為喜歡爬山啊,想挑戰(zhàn)自己。
“那你以后怎么辦呢?”
“以后回家去工作唄?!?/p>
不知怎么,我總認為年輕時吃吃苦是很有好處的,所以拒絕了許多看似舒坦的邀請,繼續(xù)走著“五險一驚”的路。年輕時有過選擇,年歲漸長,才有勇氣做出新的抉擇。若是在最容易沖動的時候都沒有豁出去,之后也就更難啦。何況現(xiàn)在吃的苦大多是迷惑和心累,既不傷筋也不動骨,相比前一輩人來說,自由和方便許多,都可以全世界亂跑。而在父輩那個年代,自由職業(yè)者是難以想象的。更加開明健康的社會,是連許多“怪人”也可以好好生活的。
在西藏很大的收獲,就是遇見許多專注于當(dāng)下的“怪人”。別人都說他們不會有未來,我怎么都覺得,未來早已到來。做自己喜歡的事,比以前用心也愿意琢磨,加之時間自由,比在公司里進步快,也交到很多真心的朋友。
道長的好友叫和尚。當(dāng)然,和尚也不是出家人……當(dāng)他不想去高峰冷靜的時候,就約著和尚爬遍了拉薩城附近的山。后來和尚離開了,他就開始在客棧到處問,哎,要爬山不?很好玩的。那天我餓著肚子,他塞過來一大塊接近100%的黑巧克力,說吃吧。雖然我是保守小清新,喜歡微風(fēng)綠草,既然高人邀約,那就豁一把。就這樣,一行四人開始攀登色拉烏孜神山,在初夏的晌午時分。
如果你去過高原,就知道在那里爬山不是傳奇而是喘氣。“健步如飛”,以前我不知道這個成語的解釋,見過道長爬山以后,我們清晰看見并為之絕倒。尤其是我們喘著粗氣感覺下一秒就要窒息,道長卻如履平地。他用所有這些告訴我們一個真理:蜀黍練過的,小朋友不要學(xué)。他時常停下拉我們上坡,或者劈開小叢灌木讓出路來。“來玩的,不用搞得這么累,到上面那個坡過了就回去吧!”道長貼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