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故事是他們不曾與人分享的。我的媽媽說服我的桑德拉姨媽走開,給他們留下足夠的私人空間,這也就是為什么當我的父親露面的時候,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原因。
他們第一次名副其實的約會可不僅僅只有咖啡那么簡單,辛西婭邀請柯蒂斯進了屋里,二話不說他們的嘴唇就緊緊地粘在一起,唇齒相依,就在我母親臥室里奶油色的沙發(fā)上,他們兩個人情意纏綿,用手不停地拉扯著對方。我不得不決定停止觀看即將發(fā)生的那一幕,然后我閉上了眼睛,所以事情具體發(fā)展到什么程度我就不得而知了。非說不可的話,我的猜想是,柯蒂斯和辛西婭那天晚上并沒有騰出空出門去共進燭光晚餐。
我敢保證有一些關(guān)于你父母的事情是你肯定不知道的,你不曾看過,哪怕是在夢里或者幻覺中。我在那一刻停止觀看剛好踩到了點上,這時候,布萊肯?科迪也從床上爬起來,然后按照他對她媽媽許諾的那樣,給自己熱了點東西充饑。我看了下廚房的壁鐘,還差十九分鐘就三點了,現(xiàn)在屋子里還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他的父母一定是出去吃午飯還沒有回來,莉莉也是獨自一個人去逛健康食品商店了。
布萊肯的食物在我看來頗似意大利寬面條,在微波爐上打著轉(zhuǎn),他倚在廚房的柜臺上默默地等待著。這時他穿上了牛仔褲,套了件羊毛衫,我看著他穿著便裝在屋子里踱來踱去,給我留下的印象是他這時候的感覺似乎好一點了。
我對自己的故事回想得越多,對布萊肯了解得就越深刻。我對自己為何會如此留心觀察他感到不可思議,但是,我卻遲遲不能擺脫這種情感的束縛,或許這就是我的使命。
微波爐定時鬧鈴響了,布萊肯從里面取出意大利面條,端出來放在柜臺上,直直地看著。他已經(jīng)一整天沒有進食了,或許他此刻也沒有胃口吃東西,但是他真的應(yīng)該吃點了,即使他一點也不喜歡眼前的食物。
“真的該吃點東西了?!蔽胰滩蛔≡谀X海里嘀咕著,這一點頗像對著電影里的人物大聲叫嚷著提出建議,盡管心里很清楚他們是不可能聽到的。
“快點吧,”我無聲地敦促著他,“吃一點點就好,你看桌上的面條多么誘人?!?/p>
布萊肯從刀叉盒里找到一把叉子,然后極不情愿地把它插進面條里。他從桌子下面拉出一把椅子,依舊斜靠在柜臺上,機械地咀嚼著面條。真是個好孩子,我默默念叨著。他盡力想用這種方式吃掉半碗面條,盡管吃的一點都不享受,不管怎么樣,他至少還是吃了一點。
他停下來,突然間把手里的碗和叉子重重地放在柜臺上,朝水槽走去,臉上的神情和昨天早晨沖到浴室的神情別無二致。因為看到他的眼角掛著淚水,我不得不提起勇氣,但是我還沒有尋到哪里能夠安置我的視線。
“來吧,”他大聲說道,語調(diào)好像是一個人試圖說服自己去相信某件事。我親眼看著他打開水龍頭,把它調(diào)到熱水那邊,然后是更熱。當水如瀑布般從水龍頭傾瀉下來的時候,伴隨著水流騰起一片霧氣。布萊肯凝視著眼前的霧氣,被這一幕驚呆了,我仍沒有弄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我確定我不喜歡眼前的這一幕。
因為我的身體沒有知覺,恐懼沒有像它本來的面目那樣強烈。此刻,我感覺不到心臟的搏動,它本來應(yīng)該是強勁的搏動,鏗鏘有力的。相反,我此刻深深感受到的只是恐懼的分量重重地壓在我的靈魂上。我的懼怕不僅是因為布萊肯,更多源于我自身。一方面,我沒有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去面對誕生之前的記憶,另一方面,布萊肯?科迪生命的畫卷在我的面前徐徐地展開了,細節(jié)是那般詳盡而又讓人刻苦銘心。
跟隨我成長了十五年的大腦不會為了自娛自樂刻意虛構(gòu)出這樣一個人物,發(fā)生在我眼前的一切比虛構(gòu)的有意思多了。他只不過是夢里的一個產(chǎn)物罷了,我仍舊這樣堅持著自己的觀點。你當然知道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更多地了解到所宣稱的自己的另一面而已。阿詩琳,你知悉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沒有人會記得出生之前的那些瞬間發(fā)生了什么,除非……
布萊肯把他的左手伸到滾燙的熱水中,全部的意志力都用來承受此刻的煎熬,就像我出生時那樣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