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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非凡的難民之家(1)

河山闕:親歷抗戰(zhàn)1937-1945 作者:董貽正 薛傳釗


晚上是我們聚在一起最高興的時刻。大人做了一天的家務(wù)勞動,也跟大家在一塊聊天休息了。這時姑媽會教大家欣賞月亮,欣賞星座,講一些我們從來沒有聽過的天文知識,如星座的名稱、結(jié)構(gòu)、運行規(guī)則,一些傳說、神話等;有時,哥哥姐姐們也會講一些《天方夜譚》中的故事。其中,有一夜是林家的四叔、五叔,給大家講述他們在東京大地震中失去父母、姐妹的親身經(jīng)歷。那是1928年的事了,天還不亮,突然地動山搖、大家還不知是發(fā)生什么事。很快燈全熄滅、房屋倒塌,慘叫的聲音四處響起。他們牽著父母的手摸黑走出木屋,既站不穩(wěn)也看不清,隨著人群不知走了幾條街,然而地面卻突然裂開了一個大口子,瞬刻間,走在前面的父母都掉進(jìn)了裂口里,幾個孩子奮身趴下,用盡全力也拉不動,很快路面又移動了,裂口又無情地合攏。當(dāng)他倆醒過來時,也搞不清自己怎么居然還活著。他們一家七個兄弟姐妹,老大(即二姑父)在太平洋彼岸,其他都在東京。八口之家,最后只剩下四個了。說來極為慘痛,接著海嘯發(fā)生了……他們把珍藏多年的大地震相片拿出來給我們看,并逐一給我們講解。當(dāng)年的驚嚇和刺激,致使五叔一度精神失常。20年后,提起大地震,仍滿臉淌著眼淚,渾身抖擻著,我們從眼前的一幕,也可以想象出,當(dāng)時的可怕情景。我記得第二天早晨起來,大家都說一夜沒有睡好,似乎日本大地震的慘狀不斷在夢幻中重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在八步二姑母家的“難民之家”相聚的時間并不長,各地來的親戚也是出于無奈才給二姑母家添了這么大的壓力。在此期間大家都在努力尋找出路。不久,各自找到出路之后,就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我記得二哥是只身去闖蕩的,他歷經(jīng)艱辛到了四川的江津一帶,最后,他跟隨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喻宜萱(新中國成立后任中央音樂學(xué)院院長)學(xué)聲樂;大姐則到桂林上高中。母親帶著我和弟弟在八步單獨租了一間房暫住。住地附近還有一所小學(xué)校,只因在學(xué)期中間不安排插班生,我和弟弟也失去了繼續(xù)上學(xué)的機會。而姑母一家則搬進(jìn)了礦山,以便讓二姑父能在礦山上邊工作邊休息。他們的“新居”,我們也曾去過,那是在小山邊上自己設(shè)計建成的樹皮加木板的小平房,非常別致。房頂和墻都是用樹皮鋪蓋而成的。房間的地面和隔墻是用木板做的。小巧玲瓏,十分好看,而且都是就地取材。小屋周圍有大榕樹遮著,空氣新鮮,四周安靜,卻有鳥語花香。我們非常喜歡到這間木屋里玩。只是礦區(qū)離城里很遠(yuǎn),交通很不方便。我們在八步逃難的日子并不算很久,然而期間發(fā)生的“故事”讓我們深深懷念,難忘。雖是逃難,但對孩子們來說,一切卻是那么新奇、充實、開心,在以后的日子我們都會興奮地回憶那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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