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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前出版一本自己的書,這是我二十歲時的夢想,我要讓四十歲時的人生沒有困惑。
現(xiàn)在,我正在悶熱的出租屋里給我即將出版的書寫序,窗外的汽修廠制造出的噪音很大,電腦也運行得很緩慢。計劃外的出書正攪亂我二十四歲的日程,我已經(jīng)快有心無力了,因為二十二歲那年,我成了一名高中數(shù)學老師。
我無數(shù)次設想過自己穿著風衣,圍著圍巾坐在咖啡廳寫稿子的樣子,我應該會選擇一個靠窗的位置,任憑溫暖的陽光曬在我的臉上,我45度仰望天空,或者看著窗外的人行色匆匆、疲于奔命,我遣詞造句感嘆他們的生活,然后慵懶地伸個腰。
回到現(xiàn)實,我也在疲于奔命,每天早上7點起床,在教室、寢室和食堂之間三點一線,晚上11點查完學生的寢室才能休息。在這近十六個小時里,我總要像幽靈一樣不時地出現(xiàn)在教室外面。學校搬至新校區(qū),教師宿舍樓尚未建成,學校騰出一些教室給老師住,十二個人一間,我每晚都要在此起彼伏的鼾聲中苦苦掙扎,聽歌也無濟于事,第二天凌晨3點才能勉強入睡。每周我只回城區(qū)兩次,搭順風車得瞅準時機,回到出租房,除了睡覺,都在趕稿。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感覺我的生活中只有自己,畢業(yè)、工作、教書、寫文,只等著被生活吞沒所有年少時的壯志豪情,被現(xiàn)實撲滅最后一絲燃燒著的熱血。我的生活已過得一團糟,就只剩下寫寫東西這個小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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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太太總是嘮叨:“你的燈一宿一宿地開著,太浪費電了?!薄半m然你不常住,但如果續(xù)租,明年還得再加價?!?/p>
父母大人聯(lián)合起來給我一記“奪命催”:“再忙也得趕緊找個對象,畢竟你工作都三年了?!薄奥犝f有個在師范上班的老師四十多歲了都娶不到媳婦,電腦被偷了只是憋屈地坐著哭,你可不能變成這樣?!?/p>
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一起參加工作的同事,原本已經(jīng)完全陌生了的故人,不停地曬婚紗照、曬出生不久的娃,怕我看不到又親自發(fā)短信打電話告訴我,他(她)結(jié)婚生子了。這種境況,多少讓我有點慌亂。
“芳姐”也結(jié)婚了,我和他高中同校,大學同班,工作后同單位。他曾經(jīng)是樂隊的主唱,我給他改編的歌曲填詞,彼此互為映襯。曾經(jīng)的良朋知己一一散落在天涯,只有他留下。他說,到了這屆學生高三的時候,要創(chuàng)作一首歌曲送給他們,還是由我填詞。他竟然“羌中道而改路”,混蛋!
但是,就算我一無所有,我還有夢想啊。只是,我已經(jīng)羞于啟齒了。就怕別人說,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病。一個人太好勝,反而成了弱點。當世事的粗糲與殘酷讓我們越來越擁有一副看似刀槍不入的外殼時,其實,所有的堅硬都源于柔軟的內(nèi)心,源于尊重與善意,源于始終不渝的相信——相信以柔克剛的力量,也相信真摯能夠兌換真摯,溫情足夠匹敵寒冷。
我想,無論怎么隨機抽取,每十個人中,其中八九偏自戀,只有一二傾向自愛。欲壑難填,當人們無法滿足現(xiàn)狀,或心愿未能達成,自卑情結(jié)就容易發(fā)作。我也時常懷疑自我,害怕一直絮絮叨叨下去,就算“說盡心中無限事”,也僅僅是“似訴平生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