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會倫理的領域里我還想反對無趣,也就是說,要反對 莊嚴肅穆的假正經(jīng)。據(jù)我的考察,在一個寬松的社會里,人們可以收獲到優(yōu)雅,收獲到精雕細琢的浪漫;在一個呆板的社會里,人們可以收獲到幽默——起碼是黑色的幽默。就是在我待的這個社會里,什么都收獲不到,這可是件讓人吃驚的事情。
看過但丁《神曲》的人就會知道,對人來說,刀山、劍樹、火 海、油鍋都不算嚴酷,最嚴酷的是寒冰地獄,把人凍在那里一 動都不動。假如一個社會的宗旨就是反對有趣,那它比寒冰地獄又有不如。在這個領域里發(fā)議論的人總是在說:這個不宜提倡,那個不宜提倡。仿佛人活著就是為了被提倡。要真是這樣,就不如不活。羅素先生說,參差多態(tài)乃是幸福的本源—— 弟兄姐妹們,讓我們睜開眼睛往周圍看看,所謂的參差多態(tài), 它在哪里呢。
在蕭翁的《巴巴拉少?!分校驳轮x夫家族的每一代都要 留下一句至理名言。那些話都編得很有意思,其中有一句是: 人人有權爭勝負,無人有權論是非。這話也很有意思,但它是句玩笑。實際上,人只要爭得了論是非的權力,他已經(jīng)不戰(zhàn)而勝了。我對自己的要求很低:我活在世上,無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見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也就算成功。為此也要去論是非,否則道理不給你明白,有趣的事也 不讓你遇到。我開始得太晚了,很可能做不成什么,但我總 得申明我的態(tài)度,所以就有了這本書——為我自己,也代表沉默的大多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