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前市長武迪生殉難以色列 1993 年5 月 至1996 年7 月 ， 我在中國駐以色列大使館擔任政務參贊期 間，曾遇到一起沈陽市前市長武迪生發(fā)生空難的突發(fā)事件，并協(xié)助大使對這 起事件進行了妥善處理。 突如其來的噩耗 1993 年11 月24 日 早晨 ， 我接到 以色列外交部東北亞司一等秘書伊麗 特女士的電話，告知沈陽市市長武迪生和他的助手張力女士不幸慘死了。當 時武迪生市長正率領沈陽市政府代表團訪問以色列，我聽后簡直不相信自 己的耳朵，故請伊麗特女士再說一遍，把事情說清楚。原來，當日天亮前，武 市長和張力兩人乘以色列一家企業(yè)的直升機去馬薩達山看日出(此處是以 色列看日出最佳處) ，飛機上還有這家公司的總經(jīng)理和以方導游，連同駕駛 員一共 5人。直升機在飛抵馬薩達山前墜毀，機上 5人無一生還。我的天!這 噩耗來得太突然了! 23 日 晚 ，在林真大使為沈陽市政府代表團訪問以色列 舉行的宴會上，武市長和沈陽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副主任張力女士還談笑風生的， 怎么第二天一早竟墜機身亡了呢? 沈陽市政府代表團一行 5人是應以色列拉馬特甘市政府的邀請訪問以 色列的。為了進一步弄清情況我立即打電話向留守在賓館里的沈陽市代表 中東非洲不了情 22 >團的其他同志作了解。這時，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的市長和張力已經(jīng)出了事， 聽到這一噩耗后都大哭起來。我從他們那里了解到，在代表團訪問以色列期 間，武市長曾與以色列一家公司就該公司去沈陽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投資事宜進行 商談。為促進雙方實現(xiàn)合作，武市長接受了該公司總經(jīng)理的特別邀請，于 24 日天亮前乘該公司的直升機飛馬薩達山以便賓主在直升機往返途中就雙 方合作未盡事宜進一步商談并加以落實。張力女士是主管沈陽市經(jīng)濟開發(fā) 區(qū)事務的官員，故隨機陪同前往，并兼任翻譯。由于這次活動是臨時安排的， 不在拉馬特甘市政府為代表團安排的訪問日程之內所以市政府和以色列 外交部均不知道，大使館也不知道，故這家公司將活動安排在黎明時分，以 便從馬薩達山飛回后，不影響代表團參加當日上午市政府為他們安排的活 動，萬萬沒有想到竟出了人命 ! 大使館立即行動起來處理突發(fā)事件 我了解了上述情況后，立即向林大使作了匯報。林大使也是一臉的驚 愕，他與我簡單商量后提出了如下行動方案 : 一是由我立即打電話向中國 外交部西亞北非司將空難事件先作一個口頭匯報。安惠侯司長接到電話后 立即作了有關口頭指示:二是成立一個由林大使任組長的、包括我和經(jīng)商處 李世芳參贊等同志在內的空難善后處理小組·三是立即安排使館人員去出 事地點了解情況，并拍照、攝像;四是由林大使和我與憂陽市政府代表團剩 下的 3名同志一道，分頭約見以色列外交部和拉馬特甘市政府的有關領導， 就如何處理善后問題與對方進行交涉同時了解駐在國處理這類事件的有 關規(guī)定和通常做法:五是在以色列方面和中方對空難現(xiàn)場做好現(xiàn)場拍攝和 對有關情況進行核實、鑒定后，迅速將尸體運到特拉維夫殯儀館冷凍起來 ; 六是將空難事件的有關情況和臨時處理措施報告國內;七是在對空難情況 作進一步了解、核實 ，特別是在了解了以色列方面對處理這類事件的有關法 律規(guī)定、通常做法及以色列外交部、拉馬特甘市政府的基本態(tài)度后，提出使 館對處理這次空難事件的建議，報告國內指示 。 起草這兩份報告的任務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 起草第一份報告的難點在于，首先必須寫清楚大使館對這次空難性質 難忘以色列 23 >的認定及其認定的理由。確定這一點十分重要。因為它關系到國內對事件進 行善后處理的一系列問題，故對這次空難定性必須實事求是、十分準確。使 館空難善后處理小組經(jīng)認真討論后認為:武市長是為沈陽市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吸 引外資，不辭辛勞地利用一切機會與外商談判而犧牲生命的，應定性為因公 殉職。由于大使館在外交第一線使館對空難性質的看法是國內給此次事件 定性的重要前提，這就為國內妥善處理這一事件提供了重要依據(jù)。 第二份報告要向國內提出處理空難問題的建議，以供國內決策作參考。 為寫好這份報告，林大使和我都費了不少腦筋。難在哪里呢?大使館是第一 次處理這類空難事件，誰也沒有經(jīng)驗還是其次，主要難在沈陽方面與以色列 方面在處理空難問題的認識上存在很大分歧。因此，此建議必須提得有根有 據(jù)，實事求是，同時必須切實可行，確能妥善解決問題。大使館從沈陽方面獲 得的信息是，武市長、張力是應以色列官方邀請訪以的，如今他們死在以色 列，不管死因是什么，以色列政府都要承擔一切責任。而從林大使和我分別 與以色列有關方面交涉的情況以及我們使館向多位當?shù)芈蓭熥稍兊那闆r 看，意見則是不同的。根據(jù)以色列法律，以色列方面無論是中央政府還是邀 請、接待沈陽市政府代表團的拉馬特甘地方政府都不對此次空難負責，當 然也不能承擔包括經(jīng)濟賠償在內的一切責任。但以色列中央和地方兩級政 府從兩國友好關系及對遇難者的深切同情出發(fā)，將盡一切努力協(xié)助中方妥 善處理好善后事宜。死難者家屬要求的經(jīng)濟賠償，可以在當?shù)卣埪蓭熛蚴?直升機的保險公司提出 ， 并根據(jù)有關保險條款處理索賠事宜。 為妥善處理善后認真準備 以色列是一個相當?shù)湫偷姆ㄖ螄?，當事各方處理各種矛盾、糾紛都通 過律師。普通百姓家家戶戶都長期聘有律師，有的家庭中夫婦二人均有各自 的律師。在世界上，以色列是人均享有律師最多的國家。使館空難善后處理 小組經(jīng)過反復研究，認為以色列方面提出來的解決辦法是有法律依據(jù)的，也 是實事求是、切實可行的，所以據(jù)此向國內提出了處理這次空難事件的建 議: 一是力促以色列中央和地方兩級政府在可能情況下盡最大努力協(xié)助中 方和死難者家屬，提供更多幫助，妥善處理好有關善后事宜;二是鑒于以色 中東非洲不了情 24 >列是三權分立的國家，在處理空難這一問題上，中方應尊重空難發(fā)生國的法 律、法規(guī)和國際慣例，而不宜堅持要求對方以行政代替司法;三是由死者家 屬在以色列聘請律師，大使館可于中大力協(xié)助，向有關保險公司索賠，切實 處理好賠償問題;四是考慮到以色列沒有火葬場(按猶太教習俗，猶太人死 后均實行土葬)及武市長是 6∞萬沈陽人民的父母官，如國內決定破例將他 和張力的尸體運回沈陽，大使館將全力協(xié)助?？偠灾@次空難事件一定 要處理好，賠償問題一定要妥善解決，并通過處理這次空難事件，促進兩國 業(yè)已存在的友好合作關系進一步發(fā)展，而絕不能因處理欠當影響兩國關系 。 國內原則上同意了使館的建議方案。使館心中有了底，接下來就是如何做沈 陽市政府赴以色列空難善后處理小組和死者家屬的工作了 。 為了較順利地做沈陽方面的工作在沈陽市赴以空難善后處理小組和 死難者家屬到達以色列前，我又抓緊時間，對通過法律程序向有關保險公司 索賠等問題做了大量調查研究。經(jīng)向當?shù)卣块T和我們使館長期聘用的 當?shù)芈蓭熂捌渌嘘P律師了解，處理索賠問題的原則和做法大體如下:首 先，死者家屬要自請律師，或以書面形式委托他人代為聘請，由律師代理家 屬處理一切索賠事宜;第二，律師在辦理申請索賠的手續(xù)前，必須要有當?shù)?空難調查小組提出的事故調查報告，明確直升機失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若 屬駕駛員操作不當或天氣等非機械故障等原因，則索賠與制造這種直升機 的美國公司無關，只能向直升機的保險公司一一以色列鳳凰保險公司提出; 若屬機械故障或與機械故障有關，則索賠既可向鳳凰保險公司提出，也可向 美國的直升機生產公司提出;第三，在處理賠償問題時，外國人和本國人同 等對待，賠償數(shù)額的大小與下列因素有關:1.在以色列索賠，賠得少些，但 索賠過程短些;在美國索賠，賠償多些，但因要跨國處理，索賠過程相對長 些 。 2.死者年齡越小，賠償越多;年齡越大，則賠償相對越少 。 3.若直升機掉 下來時人被立即摔死，由于痛苦小，受痛苦時間短，賠償相對少些;若人不是 被摔死，而是被直升機燃起的大火活活燒死由于痛苦大，受痛苦的時間長， 則賠償就多些。經(jīng)鑒定，武市長和張力均屬被大火燒死。 4.死者在國內收入 高，包括工資和各種福利、待遇高，則賠償較多，反之則少一些 。 5.如死者生 前能著書立說(包括能作有償演講)、搞發(fā)明創(chuàng)造等，賠償時則要考慮他(她) 難忘以色列 25 >在正常死亡前還能有多大貢獻這一因素。6. 死者家庭經(jīng)濟負擔的輕重 ， 也是 賠償時要考慮的因素之一。負擔重的賠償多些 ， 反之則少些。第四 ，聘用律師 無需先支付律師費 。 律師費在賠償兌現(xiàn)時按賠償額的一定比例收取 ，在以色 列收取 17%，在美國則大約收取 30% 。 在對上述各項作了認真調查研究后， 我又去殯儀館查看了死者的尸體，并向有關方面了解了將尸體運回 中國的 有關規(guī)定和具體做法。 有了國內就處理空難事件的原則、政策所作的指示 ，有了能夠獲得經(jīng)濟 賠償且賠付時不會歧視外國人這一前提及弄清了申請索賠的有關規(guī)定和具 體操作方法，同時了解了尸體可運回國內及在操作過程中的有關規(guī)定、具體 做法后，我們大使館就為接待沈陽方面的來人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工作。 空難事件最終得到較圓滿的解決 沈陽市派出了以艾廷儒副市長為組長的空難善后處理小組來到 以色 列。大使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由我?guī)〗M中的政府官員到殯儀館去查看尸 體。第二件事就是請沈陽市政府的官員們閱讀外交部對處理空難問題所作 的指示。第三件事就是由林大使向沈陽小組介紹以色列的有關法律、規(guī)定及 大使館為處理空難所做的工作、使館了解到的處理索賠的原則、有關做法和 運回尸體的有關規(guī)定等一系列情況。最后 林大使表示大使館將全力協(xié)助沈 陽小組和遇難者家屬處理好一應善后事宜 同時希望沈陽小組多做死者家 屬的工作，勸說他們按國內的指示善加處理，但沈陽方面的反應一時仍與國 內和使館的意見不同。由于中國的國情不同于以色列 ，中國人思考和處理問 題的邏輯和方法也往往不同于以色列人經(jīng)使館耐心做工作，沈陽小組的思 想觀念逐漸改變過來，并積極做死者家屬的工作，終于使通過法律程序啟動 索賠等一系列善后工作得以進行。使館受死者家屬委托，請出使館本身長期 聘用的當?shù)芈蓭熖幚硭髻r事宜，又與國內有關部門和以色列有關方面積極 協(xié)調，將死者遺體在沈陽小組離開以色列后很快運回國內。根據(jù)以色列的有 關規(guī)定，遺體在殯儀館入殆前必須由死者家屬在場查驗、監(jiān)督，并辦理有關 入娃手續(xù)。鑒于死者家屬已離開以色列 ，我則代表大使館并受死者家屬委托 作為死者的親屬去殯儀館確認了武市長和張力的遺體，檢查了遺體消毒及 中東非洲不了情 26 >透明遺體睡袋的密封等情況，目睹了將兩具遺體分別裝入兩具棺木的過程 ， 并按規(guī)定在兩具棺材蓋上親手分別釘了第一顆釘子。接著 ，我親眼看著工作 人員釘牢兩具棺材蓋，再貼上封條。最后，我在封條和運廣單上簽了字。做完 這一切后，運尸車隨即將兩具棺木運送到以色列的特拉維夫機場。兩具棺木 先后運抵北京和沈陽時沈陽市和有關方面舉行了隆重的迎接靈樞的儀式。 后來 ，在處理索賠的具體過程中 為使死者家屬盡快獲得最大數(shù)額的賠 償 ，我又在使館律師的指導下 ， 協(xié)助沈陽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尤其是在向保 險公司提供作為索賠依據(jù)的詳細材料方面，向沈陽方面提了許多具體建議 并協(xié)助做了許多文字翻譯工作。鑒于事故鑒定 (包括將有關飛機零件送到美 國檢驗、鑒定)結果認定直升機失事與機械故障有一定關系 ， 索賠問題既可 在以色列 、也可在美國處理 ，結果，武市長家屬和張力家屬分別在以色列和 美國 申請索賠。最后，武市長家屬和張力家屬均分別從以色列和美國先后得 到了令人滿意的經(jīng)濟賠償，使這起空難事件最終獲得了妥善解決 。 有《五律》一首嘆之 : 不幸百里侯，魂飛云天外。后事難處理，前備不懈怠 。 索賠遵圭泉\\運靈有安排。賠償千百萬，怎抵人健在。 * 圭泉 : 國家法度，這里指以色列和美國關于空難賠償?shù)挠嘘P法規(guī)。 難忘以色列 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