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是發(fā)語詞“其”,沒有實(shí)際意義?!翱说殹薄翱遂搿?,都是祭祀天帝的意思?!案ァ?,通“祓”,就是消除災(zāi)禍的祭祀儀式?!柏樨埂笔嵌亲哟罅藨言辛说囊馑?。“震”,就是“胎動”。
這段話翻譯一下,就是說:那最初生下周人祖先的,是姜嫄啊。如何生下周人祖先的呢?當(dāng)時姜嫄去祭祀天帝,希望能生下孩子。祭祀完之后呢,看見上天的腳印,就踩了一腳,因此感而受孕,最終生育了一個孩子,這孩子就是后稷。
《生民》接下來的兩段,講述了后稷出生后悲苦的命運(yùn)和離奇的遭遇。
誕彌厥月,先生如達(dá)。不坼不副,無菑無害,以赫厥靈。上帝不寧,不康禋祀,居然生子。
誕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誕寘之平林,會伐平林。誕寘之寒冰,鳥覆翼之。鳥乃去矣,后稷呱矣。實(shí)覃實(shí),厥聲載路。
姜嫄就這樣離奇地懷孕,并生下了孩子,可是孩子生下來之后,怪事發(fā)生了。
“誕彌闕月,先生如達(dá)”,就是說姜嫄懷胎十月,居然生下來一個肉球!姜嫄非常難過,以為這是個妖怪,還以為是自己的祭祀沒有令上天滿意,所以生下了這么個怪胎。
于是姜嫄就把孩子給扔了。
天啊,哪吒不也是這樣出生的嗎?!李靖夫人懷孕三年,最后生下來一個肉球!李靖以為是個妖怪,就要把孩子給扔了,情節(jié)居然是如此類似啊!
看來,許仲琳在《封神演義》中寫哪吒出生的時候,或許借鑒了后稷出生的故事。
姜嫄為什么要扔了孩子?學(xué)者們又有一番爭議。
關(guān)于這一段,歷代的解釋也非常多。大多數(shù)人異想天開地附會,認(rèn)為上古也一樣禮教森嚴(yán),姜嫄不知道誰是孩子的父親,所以覺得羞愧,就把孩子扔了。
但是,當(dāng)代學(xué)者袁珂先生的解釋最令人信服,他認(rèn)為“先生如達(dá)”的“達(dá)”字,指的是“羊的胞胎”。
羊和人一樣是哺乳動物,在母體中依靠胎盤獲得營養(yǎng),“睡”在胞衣之中。胚胎成長成熟后,胞衣破裂,小羊就出生了——這是一般情況。
但是,有的羊媽媽生小羊的時候,直接就把胞衣一塊兒生下來了。小羊出世后,胞胎完備,像個肉球,小羊還得破胞胎而出,這種胞胎就是“達(dá)”。
一般來說,人類出生時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不會把胞衣一起生下來,但是也有例外,后稷就是這樣的例外。
姜嫄生后稷的時候,連胞衣一起生出來,看起來可不就是個肉球嗎?這情況太少見,所以姜嫄認(rèn)為不吉祥,還以為是妖怪,是上天對她的祭祀不滿意,所以就把孩子給扔了。
這種現(xiàn)象雖然少見,但是確有可能發(fā)生,古書里也有類似的記載。如此一來,詩意就非常通暢了。所以本文就采用袁珂先生的解釋。
后稷被扔了以后,又出現(xiàn)種種異象:扔到巷子里,結(jié)果牛羊都小心避開;扔到樹林里,剛好又碰到伐木的樵夫;扔到寒冰上,又被小鳥用翅膀護(hù)住,幫他取暖。小鳥們飛開之后,他就大聲哇哇地哭,嗓門還挺大,四處都能聽見。
后稷這段神奇的經(jīng)歷,也被后人改頭換面用了很多遍。
想來大家都聽說過很多個版本了,某某小時候被父母遺棄,結(jié)果被野獸救護(hù)云云。我記得八仙之一的何仙姑,就有類似的說法。說何仙姑生下來之后被扔到荷花池里,結(jié)果被荷花托了上來,故取名何(荷)仙姑,不知道是不是真會發(fā)生這種事。但是這種故事最早的版本,總算在《詩經(jīng)·生民》這里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