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很多時間來確定它們的年齡,然而大部分老樹由于干枯使樹干中出現(xiàn)空洞,所以我無法完整地計算出最大的北美圓柏有多少樹齡。有些樹毫無疑問超過2000年了。在土質(zhì)良好的冰磧土壤里,它們與橡樹生長得同樣快,而在穹丘地區(qū)那光禿的冰磧地表及被冰川緩慢刨蝕過的花崗巖山梁,它們卻生長得極其緩慢。在斯塔爾·金山梁上,一棵直徑僅有2英尺11英寸的北美圓柏,其樹齡竟達(dá)1140年;在同一山梁上的另一棵北美圓柏,其直徑僅有1英尺7英寸半,而樹齡卻已達(dá)830年。在特那亞冰磧地表北部,有一棵直徑6英尺的中等大小的北美圓柏,在其樹皮以內(nèi)最外層的15英寸木頭中,竟有859道年輪,也就是說在1英寸的木頭中,就有57道年輪。再往里去,由于木質(zhì)干枯及舊傷造成的疤痕使統(tǒng)計無法進(jìn)行下去了。我檢測過的最大一株北美圓柏,其樹圍達(dá)33英尺亦即直徑近10英尺,盡管我無法進(jìn)行完整的統(tǒng)計,但我從這個例子以及其他樣本中獲得的一切足以使我確信:挺立于冰磧地表上的8至10英尺粗的大部分北美圓柏,其樹齡只會多于2000年,而不會少于2000年。在我看來,所有這些樹除非遇到不測,否則將永遠(yuǎn)生長下去。死去的北美圓柏,其樹體消失的速度幾乎與花崗巖的風(fēng)化速度一樣緩慢。挺立了如此之久以后,即使被雪崩擊倒,它們也拒絕躺下休息。它們堅強(qiáng)地斜倚在巨大的殘枝上,仿佛要東山再起,樹根只與巖石一線相牽,卻吐出新葉,一副“永不言死”、“永不倒下”的冷峻表情。
就像杜松是最頑強(qiáng)不屈、最巋然不動的樹種一樣,山地加利福尼亞鐵杉(Tsuga Mertensiana)是最柔美溫順、最敏感易動的樹種,它在微風(fēng)中輕輕拂動。在它達(dá)到五六十英尺的高度之前,樹身都被下垂的枝條一直包裹到地面,這些枝條分生出無數(shù)纖嫩的枝叢,搖曳不定,一束束、一絲絲,美妙絕倫,難以描述,上面還點(diǎn)綴著眾多漂亮的棕色杉果。山地加利福尼亞鐵杉的花也異常美麗、動人:雌花呈很濃很濃的深紫色;雄花則為純凈無瑕的藍(lán)色,仿佛高天中的碧空就是從中濃縮而成。
盡管山地加利福尼亞鐵杉在山地樹種中顯然是最纖柔嬌媚的,但它生長最繁盛的地方也是積雪最深的地方,那是高度為海拔9000至9500英尺的山地山坡的洼地。然而只要是在能夠擋住盛行風(fēng)的地方或不被盛行風(fēng)吹到的地方,在任何氣候土壤條件下,無論土質(zhì)肥沃與貧瘠,山地加利福尼亞鐵杉總保持著它那優(yōu)雅柔媚的風(fēng)度。海拔10500英尺高的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山巔是山地加利福尼亞鐵杉生長的最高極限,在這里,它們像主教松一樣枝干蜷曲,緊貼地面,然而即便如此,它們?nèi)耘κ嬲怪约旱闹l和葉叢,千姿百態(tài),美不勝收。在透水性良好的濕潤的冰磧土壤里,山地加利福尼亞鐵杉的葉、花、果則顯現(xiàn)出熱帶植物那樣的繁茂。
冬季第一場風(fēng)暴來臨,雪一般是松軟的,它們落在樹葉濃密的枝條上,將它們壓向樹干,隨著負(fù)荷的增大,纖弱下垂的軸心不斷向下彎曲,直到樹梢觸及地面,形成一個美麗的拱形。隨后,一場暴風(fēng)雪接著一場暴風(fēng)雪,積雪大量堆積,整棵樹最終將被掩埋。不到第二年的六七月份春雪消融,山地加利福尼亞鐵杉是不會重見天日的,枝葉則更是動彈不得。被一片潔白所精心覆蓋,在最為潔白的床上睡上五六個月的不僅是年輕的幼苗,三四十英尺高的大樹也是如此。從4月到5月,當(dāng)積雪被壓實(shí)的時候,你可以躍馬走在倒伏的山地加利福尼亞鐵杉叢林之上,而不會看到它們的一枝一葉。秋季,當(dāng)克拉克鴉、松鼠和金花鼠收獲著豐收的樹子,而鹿隱在濃密的樹枝下休息時,山地加利福尼亞鐵杉林中充滿了歡快的生命。約塞米蒂公園中最好的山地加利福尼亞鐵杉林距離康奈斯山不遠(yuǎn),從托勒姆蘇打泉通往山區(qū)的道路從中穿過。這片叢林中的許多樹都有三四英尺或五英尺粗,約100英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