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里彌漫著一股怪異的氣氛。
大清早,城門口就有拉著箱包行李的大車出城,看樣子是怕仗打到京城開始往鄉(xiāng)下挪窩了。大車上坐著的少爺姑娘老爺太太們,連同趕車的把式一起,受到看熱鬧的百姓詭秘的嘲笑。京城百姓的臉上是一種蔑視的神情,連在城門洞里賣西瓜的小販都朝他們喊:鬧塊沙瓤的帶著,大太陽天的,路上叫渴可找不到井!即使是住在城墻下窩棚里的撿破爛的老婆子都知道宣戰(zhàn)了,并且大致明白“宣戰(zhàn)”這個詞是什么意思,于是大街小巷酒樓茶館里,京城百姓議論起來都替洋人們擔心:看看,我說洋人們是瞎折騰吧?怎么樣,老佛爺火了不是?宣戰(zhàn)可不是鬧拳。武衛(wèi)軍昨兒上去了,炮筒子水缸那么粗,這下洋人們真的要玩完了!
逃亡的人寥寥無幾,都是那些“吃過洋飯”的,或者家里曾經(jīng)有人出洋的。這些人本來就生活在義和團的陰影下,都在擔心沒準兒哪天家被抄了命也難保。得知帝國宣戰(zhàn)的消息后,他們權衡了交戰(zhàn)雙方的力量,得出了一種更加不祥的結論,于是決定轉移財產(chǎn)離開京城。他們的舉動,引起了大多數(shù)官員和商人的暫短不安。這些人雖然還沒有逃亡的念頭,但是也沒有絕對安全的把握,他們的全部指望建立在這樣一個判斷上:洋人究竟人少力單,無論怎么著,總不至于打到京城來吧?老佛爺不是也這兒住著呢么?
帝國的《宣戰(zhàn)詔書》僅僅在京城引發(fā)了小小的波瀾,議論很快就無聲無息了。除了東交民巷的炮聲依舊在響響停停之外,沒有再發(fā)生什么新鮮事。義和團似乎也沒有剛進城時那么咋咋呼呼了,他們大都駐扎在廟宇里或者聚集在王公府邸里,不少義和團的農民把手里的大刀扔掉,開始做起了小買賣。京城里一切如常。市場上的海產(chǎn)還在大量到貨,看來京津道上平安無事。新鮮的杏子上市了,海子里的荷花骨朵已經(jīng)綻出了粉紅。棚鋪的伙計們正忙著給大戶人家搭過夏的天棚,今年的天棚搭出了新的式樣,起著脊,上面蹲著吉祥獸,講究點兒的還有匾額,這邊寫的是“盛世清和”,那邊寫的是“普沐天恩”。但是,細心點的人,還是看出了一些不對頭:負責攻打使館的甘軍在街上鬧事了,使館打不下來,開始騷擾百姓,百姓與這些回回兵的拉扯爭執(zhí),成了京城街頭新的一景;京城里的戲院和飯館突然紅火起來,人們好像要趁著戰(zhàn)爭還沒有打到京城,急著把手里的錢統(tǒng)統(tǒng)花出去;酒樓門口張燈結彩,車水馬龍,吃客興高采烈地互相問候,仿佛多年不見久別重逢,不少王爺沒坐轎子來赴宴,據(jù)說王府里的轎夫們都“棄業(yè)入拳”了,但也沒發(fā)現(xiàn)騎著騾馬的王爺們有什么怨言,倒是比平時和氣了一些。于是,百姓們也花上點銀子弄點吃食回家,家人團聚在一起吃一頓好的——大清帝國的都城居然如同過年一樣。
人心是有一點慌。
慌什么,沒人說得清,于是看上去并不顯得慌。
帝國宣戰(zhàn)的第三天,一九00年六月二十三日,京城皇城的大門上突然掛出一顆洋人的頭。因為洋人沒有辮子,頭被裝在一只木籠里。有人說,這個洋人是讓董福祥的兵抓住的,砍頭之前,在端郡王府前跪了火煉子,洋人叫喚起來聲音狼似的瘆人??戳搜笕祟^的京城人都說,洋人呲牙咧嘴的模樣真讓人惡心。老人們回憶說,咸豐十年,刑部的監(jiān)外大門上曾經(jīng)掛過洋人的頭,那時洋人也是打天津那邊順著運河過來的。據(jù)說,太后賞了抓住這個洋人的甘軍士兵五百兩銀子,這個數(shù)比莊親王懸的賞多十倍。
可正是這一天,慈禧一大早就遇到了不順心的事。
董福祥上奏說,使館已經(jīng)攻破。慈禧登上宮里的高處,果然望見使館方向大火熊熊,“以為使館已毀”。但是,沒過多一會兒,總理衙門大臣許景澄入見,遞上一個奏折,是太常寺卿袁昶參劾董福祥的:“火起之處非使館,乃翰林院,甘勇放火焚院,冀火勢延燒及于使館耳。”——火是甘軍故意放的,說是翰林院與使館相鄰,等火蔓延過去,使館就會被燒光。慈禧“聞之,大為不懌,斥責董福祥”。氣還沒消,光緒皇帝又來“告狀”,說大阿哥在背后把他稱為“鬼子徒弟”,口氣竟然與義和團一樣。慈禧大怒,立即命令抽大阿哥二十鞭。端郡王趕快趕來了,“甚為憤恨,但畏而不敢言” 。19
都知道太后這幾天脾氣很大,都小心地侍侯著,包括眼看就要達到目的的端郡王載漪。
慈禧與載漪不同。在與洋人們翻臉之前,接見公使夫人們時,她不但知道世界上有一個維多利亞女王,而且還很愿意與她相提并論。她覺得自己與英國的女王一樣,作為女人統(tǒng)治著世界上很大的一個國家,這是需要極大的才能的,這實在是莫大的榮耀。慈禧這樣想,并不為過,她的確是中國歷史上精明的政治家之一。左右政治家思維的最主要的因素,是像看守自己的私房錢一樣看守自己所掌握的權力。風平浪靜的時候,政治家會比任何人都和藹可親——過年了,慈禧會與王公的福晉們一起包餃子;乞巧節(jié)到了,慈禧還與宮女們一起玩藏針的游戲;冬天,她坐在冰床上,讓太監(jiān)們拉到御河嬉戲,她把錢幣撒在冰面上,讓太監(jiān)們隨便去搶,然后看著大伙不斷地滑倒,一個人慈祥地笑著;內務府大臣世續(xù)是個大胖子,每次入宮辦事的時候,小太監(jiān)們常把他抬起來取樂,慈禧每次看見都溫和地說,他年紀大了,你們招呼著,別叫他栽了,那可不是玩的。但是,一旦自己的權力受到威脅,政治家就會毫不遲疑、當機立斷、挺身而出、堅決戰(zhàn)斗、只問目的不擇手段,即使需要冷酷、兇狠、殘忍也在所不惜。慈禧是政治家,又是女人,無論她現(xiàn)在的權力多么大,普通女人的一切秉性依舊在她身上頑固地體現(xiàn)著:虛榮、任性、喜怒無常、養(yǎng)寵物、哭泣、需要依靠、極容易受風言風語的支配。大清帝國就是被這樣一個政治家與女人的混合體統(tǒng)治著。
二十五日,帝國宣戰(zhàn)后的第五個早上,慈禧起床后正用早膳,就聽見外面有人喧嘩,這種聲音在宮內十分罕見,瞬間便引起她了的警覺。她命令太監(jiān)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不一會兒,太監(jiān)回來報告:一大早,端郡王、莊親王等王公率領六十多名義和團的農民闖進宮里來,說是來“尋找二毛子”,此刻正在寧壽宮門外喊叫呢。他們要讓皇帝出來,說皇帝是洋人鬼子的朋友,義和團要“殺鬼子徒弟”。慈禧突然起身,大步出門,怒目圓睜,臺階下的王公和義和團們頓時跪成一片。同時,那個不知深淺跟隨王公們闖進皇宮并且高聲叫喊的義和團首領,被聞訊趕到的榮祿下令“在外宮門”行刑——一刀就把腦袋砍了下來。
躲在房間里的光緒皇帝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出來了,叩謝太后的仁慈保全了他的性命。
這件事情對慈禧刺激極大,她突然意識到局勢有失控之險。一個王爺,居然敢?guī)е骰饒?zhí)仗的農民闖進皇宮要殺皇帝,聞所未聞。王公和“舉事”的農夫們能夠公開殺皇帝,就能夠在需要的時候對自己下手,載漪這個近似瘋狂的舉動說明他已經(jīng)被取得最高權力的欲火燒得利令智昏了。慈禧這時候想到了與各國宣戰(zhàn)的事,心里突然彌漫起悔意。她立即令榮祿進見,下諭“停止進攻使館”,同時讓榮祿去使館 “商議和局”。榮祿帶著隊伍在使館區(qū)外面立了個牌子,上面寫著“奉旨保護”四個大字。
東交民巷的槍炮聲停止了。
但是,僅僅三個小時之后,槍炮聲再次響起。
原因是,慈禧接到了裕祿的奏折,說“天津洋人,幾剿滅凈盡矣” 。
沒過幾天,慈禧又后悔了。李鴻章反對宣戰(zhàn)的奏折到達朝廷:“政府助亂黨攻使館,實至愚大謬。”20慈禧看了,并沒有因封疆大臣反對朝廷而發(fā)怒,她甚至對帝國的宣戰(zhàn)流露出了“歉悔之意”。就在這時候,負責進攻使館的董福祥因為向榮祿借用大炮未果,闖進宮來。“榮祿所帶之武衛(wèi)軍,軍械甚富,若用大炮,攻擊使館,則數(shù)鐘之內,必成灰燼。”然而,榮祿就是不借給董福祥,還笑言:“我一天不死,大炮一天不能得。”21董福祥在皇宮門口被太監(jiān)攔住,太監(jiān)說已經(jīng)過了召見的時辰,但是董福祥大喊大叫,說“奏聞太后,甘軍統(tǒng)領立請召見”。慈禧聞之“大為不悅”,勉強讓他進來。沒等董福祥開口,慈禧先說話了,以為你來是奏報使館已被攻毀的呢。至于大炮,從上個月起你已經(jīng)上奏過十多次了。董福祥說,借不借大炮是次要的,關鍵是榮祿口出狂言,說就是有老佛爺?shù)闹家馀谝膊唤?,這明顯有謀反的嫌疑,該殺!話音未落,慈禧大聲呵斥董福祥不許再開口,說他原本就是強盜出身,現(xiàn)在目無朝廷,仍一副脫不了的“強盜行徑”,最后她暗示董福祥如再這樣就要掉腦袋了。董福祥被罵了出來,半天緩不過神兒,他是在太后最需要的時候主動帶兵進京的,承擔了滅洋的重大任務,雖然使館至今沒能打下來,可這些日子他確實賣了力氣。前時,太后曾當著皇帝和王公大臣的面說:“我恃董福祥!”——天大的信任,天大的榮耀,董福祥一直認為自己聰明絕頂,他立即向太后表示“旦夕間便可鏟除”洋人。可如今怎么帝國宣戰(zhàn)了,“滅洋”更加名正言順了,自己倒成了“強盜行徑”呢?
董福祥是軍人,不是政治家。他原是回民中的“梟雄”,西部的回民曾經(jīng)大規(guī)模“舉事”,這是慈禧罵他是“強盜”的緣由。后來他歸順左宗棠,又帶兵去西部鎮(zhèn)壓回民,于是官至甘州提督。此前,回民中還沒有人當上如此高官。進入京城之后,慈禧多次召見他,他說:“臣無他能,唯能殺洋人耳。”這句話曾經(jīng)讓慈禧感動不已。剛毅、徐桐等帝國高官對他也是格外贊賞,說“他日強中國者,福祥也”。他本是榮祿的崇拜者,之所以告狀,是因為他已經(jīng)意識到洋人不是那么好打的,將來是什么結局很難說,而自己正在被榮祿等人利用。自皇宮回到東交民巷后,董福祥放緩了對使館的圍攻,以至于聯(lián)軍打入北京城時,他的幾千名官兵仍沒把僅有四百洋人據(jù)守的使館攻下來——“董福祥且屢以使館盡毀矣,今以二十余日,洋兵死者廖廖,而匪徒骸骼狼籍,遍于東交民巷口。”22庚子之亂結束后,董福祥還是上了洋人們要求“懲辦”的帝國官員名單,但是他跑回西部去了,無論是朝廷還是洋人竟然都不敢殺他,因為害怕回民再次“舉事”。慈禧說對了,在朝廷眼里,董福祥也就是個“強盜”。
七月初,天津前線的帝國軍隊正與聯(lián)軍混戰(zhàn),在某一時刻,聯(lián)軍真的顯露出即將崩潰的跡象,所以,裕祿派人送至朝廷的“捷報”,至少有一小部分是有根據(jù)的,但絕大部分卻是在夸大其辭地渲染戰(zhàn)果,它們無一不嚴重地影響了慈禧的決斷。于是,她在那些天里表現(xiàn)得顛三倒四,出爾反爾,看上去不像政治家了倒更具有女人味:剛命令甘軍加緊進攻使館,緊接便派人給使館送去慰問品;剛在山西巡撫毓賢的奏折上批復對洋人“皆殺之無赦,以清亂源而安民生”,又對封疆大臣反對進攻使館的奏折表示贊同;剛說她知道事情不是殺幾個洋人就能解決的,又說既然洋人反客為主就得讓他們看看誰是主人;剛因為在“捷報”中看見“斬洋兵數(shù)十,繳駱駝四匹”而心情好點,便前呼后擁地到西苑乘船游湖,船行湖上,一聲炮響嚇了她一跳,原來駐守西華門的帝國軍隊正用大炮支持義和團攻打一個法國教堂,于是她的臉色立即暗了下來,下旨在她游湖直到回宮之前,京城內誰也不準開炮,要開炮就離得遠點兒,不許再讓她聽見。
陰歷六月初六,雖然不是什么節(jié)日,卻是中國人約定俗成的一個特殊的日子。正值盛暑,天氣炎熱,物品容易霉爛損壞,而民間傳說此日曬衣衣不蛀、曬書書不蠹、家畜洗澡不生虱子。因此,每年的這一天,按照京城人的老習慣,是曬東西的日子。“老儒破書,貧女敝縵”,均要在強烈的日光下一曝。除了家畜之外,貓狗也要趕到河里洗個澡。女人要在這一天洗發(fā),說是可以使頭發(fā)一年“不膩不垢”。所有的廟宇都要在大門口“晾經(jīng)”。大街上的商家更是大張其鼓地開曬,皮貨鋪、估衣鋪門口,服裝皮貨全掛了出來,展銷似的,參觀者人頭攢動,伙計的叫賣聲連成一片。喜轎鋪把轎圍子的繡片、執(zhí)事旗傘、鼓圍子、桌圍子以及轎夫們的服裝,一律搬出來鋪在地上,如同民間工藝品展覽。店鋪的伙計們今天可以不干活,掌柜的還備有犒勞他們的酒肉,所以都賣力地敲鑼打鼓表示高興。晾曬是傳統(tǒng),皇家也不能免俗?;始覚n案館皇史宬在這一天把全部的《列圣實錄》、《列圣御制文集》等統(tǒng)統(tǒng)擺在殿外,洋洋大觀,鋪得到處都是金脊大書。在光緒十年之前,皇家儀仗使用大象,大象也被象奴牽出來了,這種北方罕見的巨大動物排著隊,步履蹣跚地到宣武門外西閘下河去洗澡,弄得京城萬人空巷,觀者如堵。而皇宮大內里,全部的鑾駕,無論輦輿、儀仗,也都被搬出來擺在皇宮院落的空地上,彩幟神旗、各式法器和十八般兵器整齊排列,猶如慶典。
晴空萬里,陽光熾烈。
滿城五顏六色,花紅柳綠。
只有慈禧的寢宮里寂靜陰暗,猶如她此刻的心情。
即便前線“捷報”不斷,但是從其他渠道傳來的消息,都是關于帝國軍隊失利的。經(jīng)過甲午年間的教訓,慈禧知道如果真的開戰(zhàn),帝國恐怕還是兇多吉少。從她內心里講,指望義和團把洋人們殺光的幻覺并沒有消除,但是她也明白,京城里的炮聲日夜不斷,足以殺盡那些個洋人了,“然而總沒有那一回事”。史書記載,此時的慈禧“至為窘苦,心中迷惑,已入黑暗之地”。23南方封疆大臣不斷來電,毫無例外地反對朝廷,其中言辭激烈者以對帝國政局頗具影響的兩江總督劉坤一為最:“亂民不可用,邪術不可信,兵釁不可開。”劉坤一的電文“言至痛切”,24這讓慈禧陷入深深的矛盾中。經(jīng)過徹夜思考,她決定給各國駐華公使寫一封公開信,說是給公使們提供一份材料好讓他們對自己的國家“有個交代”。公開信可謂自義和團“舉事”以來對帝國政府立場的陳述以及對帝國公開宣戰(zhàn)的解釋:
此次中外開釁,其間事機紛湊,處處不順,均非意計所及。該大臣等遠隔重洋,無由深悉情形,即不能向各外部切實聲明,達知中國本意,特為該大臣等縷晰言之。先是直東兩省,由一種亂民,各就村落,練習拳棒,雜以神怪。地方官失于覺察,遂致相煽成風,旬月之間,幾于遍地皆是。甚至沿及京城,亦皆視若神奇,翕然附合。遂有桀黠之徒,倡為仇教之說。五月中旬,猝然發(fā)難,焚燒教堂,戕殺教民,闔城洶洶,勢不可遏。當風聲初起之時,各國請調洋兵到京,保護使館,朝廷以時勢頗迫,慨然破格許之,各國通計到京洋兵不下五百,此中國慎重邦交之明證也。各國在京使館,平日與地方官尚屬無怨無德。而自洋兵入城之后,未能專事護館,或有時上城放槍,或有時四出巡街,以至屢有放槍傷人之事。甚或任意游行,幾欲闌入東華門,被阻始止。于是兵民交憤,異口同聲。匪徒乘隙橫行,燒殺教民,益無忌憚。各國遂添調洋兵,中途為亂黨所殺,迄未能前,蓋此時直東兩省之亂黨,已融成一片,不可開交矣。朝廷非不欲將此種亂民下令痛剿,而肘腋之間,操之太促,深恐各國使館保護不及,激成大禍;亦恐直東兩省同時舉事,兩省教士教民,便無遺類,所以不能不躊躇審顧者以此。爾時不得已乃有令各使臣暫避至津之事。正在彼此商議間,突有德使克林德晨赴總署,途中被亂民傷害之案。德使蓋先日函約赴署,該署因中途擾亂,未克如期候晤者也。自出此案,亂民益挾騎虎之勢,并護送使臣赴津之舉,亦不便輕率從事矣。惟有飭保護使館之兵,嚴益加嚴,以防倉猝。不料五月二十日,既有大沽海口洋員面見守臺提督羅榮光,索讓炮艇之事。謂如不允,便當于明日兩點鐘用力占據(jù)。羅榮光職守所在,豈肯允讓?乃次日果先開炮擊臺,相持竟日,遂至不守。自此兵釁已啟,本非釁自我開,且中國既不自量,亦何至與各國同時開釁?并何至恃亂民與各國開釁?此意當為各國所深諒。以上委曲情形,及中國萬不得已而作此因應之處,該大臣等各將此旨詳細向各外部切實聲明,達知中國本意。現(xiàn)仍嚴飭帶兵官照前保護使館,惟力是視。此種亂民,設法相機,自行剿辦。各該大臣在各國遇有交涉事件,仍照辦理,不得稍涉觀望。將此各電諭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