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均動情地說:“長官,人活百年終有一死,快別說了。我跟隨您多年,深為長官的品行感動,更欽佩長官為理想所進行的苦苦追求。正均雖至今不明白共產(chǎn)主義是什么,共產(chǎn)黨的主張有哪些,但以長官您的人品來推測您所奉行的主義,正均完全相信,您的信仰一定是崇高的。能和長官一樣為理想殉道,正均無悔無憾!”
這番肺腑之言,令吳石感動得眼涌熱淚。
吳石揩揩眼角說:“正均,好孩子,不枉你跟我這么久!既然你如此深明大義,我也就沒什么可牽掛的了。走,咱們趕快把東西都毀掉,做好對付突發(fā)事件的準備工作?!?/p>
傍晚,兩人走進地下室,開始清理文件。王正均在一個小泥瓦盆里燃起了火,吳石將一頁頁他舍生忘死搜集到的、已及時拍發(fā)回大陸的重要情報文稿,從容地投進了火盆。
火舌跳躍,時明時暗。
萬籟俱寂,火光映紅了兩張堅毅的臉。
此時,在竹子湖附近毛人鳳官邸里,毛惕園報告:“毛局長,李碧云等人失蹤了?!?/p>
毛人鳳聞報大驚,氣急敗壞地咆哮:“李碧云乃大陸共黨派來的重要紅色特工,從她嘴里我們可以得到許多重要情報,挖出一批至今隱藏在黨國內(nèi)部的高級匪諜,叫她跑了,這還了得!老頭子若怪罪下來,我們這些人都沒有好果子吃!”
毛惕園問:“現(xiàn)在怎么辦?”
毛人鳳說:“快!立即封鎖金山、舟山一帶,決不能讓這個女匪諜逃回大陸!”
朱楓等四人拿到通行證后混在旅客里,經(jīng)過幾天幾夜的海上漂泊,終于安全抵達舟山。與三百多海里外的臺灣比,這里距祖國大陸的浙江省更近,近在咫尺。
為以防萬一,朱楓和三位同志分散行動,到舟山后她沒有直接去熟悉的關系戶落腳,而是躲進了一家醫(yī)院。但是舟山島上的國民黨軍也早已接到上司的搜捕命令,朱楓隨時有被捕的危險。她終于找到一條小漁船,駛向近在咫尺的祖國。
晨曦中,一條小漁船上蹲著兩個男人,他們是負責海面搜索的國民黨保密局特工。那個高大魁梧、一語不發(fā)的家伙是剛從高雄調(diào)來的少校,他希望一出場就在上司面前露一手,因此格外認真。海面上狂風大作,濁浪排空,頃刻間平穩(wěn)行駛的小漁船就像一片樹葉般在波峰浪谷間顛簸。
他們的小漁船漫無目的地漂蕩著。
晨曦中,另一條小漁船也在海面上漂蕩,駛向近在咫尺的大陸。船上坐著的是逃出來的朱楓。
一特工驚呼:“嗨,少校!你看!”
波峰浪谷間,大霧彌漫,船體晃動。二人伸長脖子看了老半天,終于看清左舷一百米處好像有一只與他們一樣的小漁船。
少校:“走,過去看看!”
二人用力打舵,小漁船慢慢調(diào)過船體,并迅速向前面的漁船靠近。
國民黨特務的船急速向漁船劃去。隨著兩船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們已能清晰地分辨出前面小船上的一切,一個老漁工,一個身穿粗布衣的漁女。
少校說:“會不會是我們要抓的那個女人?”他拔槍在手,伏在船艙里。
特務的船靠近了,少校拔槍向空射擊,啪!啪!
槍聲在海面上異常清脆刺耳。
少校厲聲喝道:“喂!快停住,接受檢查!”
漁船被追上了,兩個特務跳上小船,把兩船連在一起,少校用槍逼住朱楓喝道:“你是什么人?快說!”
“你又是什么人?竟敢如此無禮,快把槍收起來!”朱楓柳眉倒豎,急中生智,拿出少奶奶派頭斥責道。
少校一愣,不知這位衣著普通、風韻卻不凡的“漁家女”是何背景,但隨即想起自己的身份又惡狠狠地說:“對不起,兄弟是奉命搜捕女共黨,請出示證件!”
朱楓從容地從內(nèi)衣袋中摸出證件,雖然胸口怦怦直跳,眼里卻滿是鄙夷之色:“看吧!”
那是一個藍封面的小本子,國民黨黨徽下印著“特別通行證”幾個字。
少校接過,滿腹狐疑地翻看,沒有什么異樣之處,上面記載著持證人的姓名、年齡、職業(yè)、籍貫、有效期限等,還蓋了一方“國防部”大印。
“對不起,太太。”少校說,“我相信您的證件沒有問題,但請跟我們走一趟。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恕我無禮了?!?/p>
“我要是不去呢?”朱楓怒目而視。
少校強硬地說:“那兄弟只好強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