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的懷念
它通過每條河流
閃現(xiàn)在我眼前
現(xiàn)在既然已是夜晚
而我的生活在我看
是一個黑暗的
花瓣
意大利詩人翁加雷蒂的詩句,懷戀曾與自己的生命糾纏過的河流。翁加雷蒂對于河流的執(zhí)念是溫黑的,厚而悠長,都似我對臺伯河的念戀。泥土、鮮花、宴飲、日照,很多次,我一邊走過佩魯賈曝曬得出煙的石頭巷,一邊想象臺伯河水波的瑩澤;不過,我去看看那些水波的心愿如此強烈,也是因為博物館里靜靜呼吸的伊特魯里亞銅器。沒錯,雖然它們來自墓穴,但真是會呼吸的,由它們身上我們再一次確認(rèn)原來生命從未停止呼吸,只是所謂氣息,不一定為人類所有。日后讀勞倫斯,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竟然也是在佩魯賈的博物館里最早接觸到伊特魯里亞文明的。
這些曾同山水沃土一處呼吸著的銅像,隨時造型驚艷,奇異。其中最令我佇步的,是一尊細(xì)長雕像:一個頭戴花型頭冠的男孩,發(fā)跡清晰,表情幽微,身體卻拉長到宛如魅影,比一比,竟有頭部的八九倍之長,雙臂也同身體一般長,直垂于地,勉強可辨的右手空握一圓形,左手卻同他看不見的雙足一樣形跡難辨。他像從枝葉紛雜的地面突地垂直立起,又一路沉暗下去,沉暗而生動。只是突然之間,在這樣的“參照”面前,你會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積重難返,帶著一種過膩而無法忍受的明亮。
他沒有招手,也不會誘惑,只是立在“存在”與“不存在”之間微昧露出的一重裂隙中,宛如一絲偏不消褪的微笑。是否你看見樹林以幽深暮宵為背景,便以為自己能夠聽見星空?雕像下方的標(biāo)牌注明它誕生自公元前二到三世紀(jì),其后印著是一個令我吃驚的名字:
ombra della sera
夜之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