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前，我們村出了個著名教師，叫老哲——人們都說他教書教得好?？h里許多干部，甚至縣長都是出自他門下。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他已病休在家，我和他兒子同班，知道他腦子里裝滿了稀奇古怪的算數(shù)難題，一直對他充滿敬畏。

老哲是我本家大哥，父母去世早，弟弟和妹妹都是由他拉扯成人。晚年他患了癌癥。有一回我去看他，他對我講起自己年輕時候的一件事情來。

——有一年夏天，在南溝住山莊的五爺爺家摔死了一頭牛，小妹從街上跑回家說：哥，五爺爺在街上賣牛肉哩！弟弟、妹妹一起望著他，眼里爬出饞蟲來。老哲豪邁地一揮手，對小妹說：去割二斤肉回來！弟、妹雀躍著去了，一會兒就把肉拎回家。不料他卻背著手說，把肉給五爺爺送回去，就說俺哥說咱沒錢買肉吃！小妹受到愚弄，眼含著淚花將肉又送回街上。

老哲仰著臉，獨(dú)立院中。

片刻，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奔家而來，小妹手里拎著肉、歡天喜地地說：五爺爺把肉送咱了！老哲問：五爺爺怎么說？小妹說：五爺爺說，嗨！沒錢咱就不吃肉了？拿回去吧！

講完，老哲消瘦的臉上掠過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