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電動三輪車把我們送到溫達文。
“這里是奎師那寺廟嗎?”我先把頭探出來,向正要路過的一個少年打探。
“是的。”賣花的男子搶在前面回復了我。
這才把雙腳放下來,付了車夫的錢。穿過馬路的時候,一個穿著米黃色紗麗的太太,瘦得幾乎看不見臉,像個飄著的影子,伸出一雙掌心上全是裂口的手,跟著我。我遞給她十個盧比。
“哈瑞奎師那!”她鴿子腳一樣發(fā)紅的眼睛像炭灰中突然被撥開的火星一樣閃動了一下,并對我說出了這句話。
“哈瑞奎師那!”我笑著回復她。“哈瑞”是對神靈性能量的稱呼,“哈瑞奎師那”是在靈性上呼喚神和他的能量,保護受困的靈魂。到溫達文,便要入鄉(xiāng)隨俗,因為已到了奎師那的城。
身后又圍上來三位看上去形態(tài)很糟糕的婦女,眼巴巴地望著。我用一百盧比買了兩串玫瑰花,把剩下的錢分給她們。
“哈瑞奎師那!”她們在身后齊聲喊著。
抬頭就看見了奎師那·巴拉茹阿瑪·曼迪爾寺廟白色大理石雕花的穹頂。我們光腳走進鋪著黑白兩色瓷磚,形如棋盤的中心院子,那里保護著一株獨自成林的塔瑪樹,穿紗麗和旁遮普套裝的婦女們在樹下乘涼。
我混在人群里,看不清路,只是遠遠瞥見大廳中心三組精美的奎師那與巴拉茹阿瑪?shù)牡裣?,他們的脖子上戴著彈珠一般大小的珍珠,頭發(fā)里插滿雪白的茉莉、黃燦燦的金盞花和紅潤的玫瑰,香氣四溢。我半弓著腰,緩緩向前挪步,走近雕塑時,雙手把玫瑰托起來,臺上一位年老的奉獻者把花接過去,掛在奎師那黑色的脖頸上,我向那老人投去感激的一瞥。他看上去很嚴厲,眼神中有種不可侵犯的威嚴,嘴角下癟,兩道法令紋深刻地繪在鼻翼兩側。但當我正要走開時,卻見他手上拿著一團橘黃的云向我迎面撒來,待我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脖子套上了一串金盞花,清香撲鼻,那是掛在奎師那神像上的花環(huán)。這次再抬頭望那老人時,仿佛在他那張嚴酷面容上看到了溫柔的笑意,我向他點頭表示感激。
我由衷滿足地等在寺廟門口那家服裝店前,胸前掛著老者給的花環(huán),吉娜在試穿一條有大象圖案的亞麻印花泰式裹裙。
因為心情愉快,我完全忽略了那只正向我迎面走來的母牛。它長著栗色的彎角和粉色的小耳朵,潔白的脖子上纏一根彩色布條。它悠閑地散步,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所以我只好側過身子給它讓出一條道。但就在將從我身前經過的時候,那母牛卻突然轉身向我胸前頂來,我下意識地含胸收腹,卻發(fā)現(xiàn)它張開大嘴咬住了我胸前的花環(huán)。它來勢洶洶,讓我著實心緊,趕緊后退一步,勾下脖子把花環(huán)扔出去。它毫不客氣地咬住,一口就把整串鮮花吞下去,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愧疚。原來是沖著花來的,害我自作多情,虛驚一場。把奎師那的愛分給你吧,我心里想著。
它毫不客氣地咬住/
一口就把整串鮮花吞下去/
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愧疚/
院子中心/
穿紗麗和旁遮普套裝的婦女們在樹下乘涼/
然后我們到雅沐娜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