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坡,四十公里,出現(xiàn)多處剎車失靈的坡道,沖上去,意味著救贖還是毀滅?人人都有沖上去的欲望,聽那些撞擊沙袋,車輪陷進沙石的聲音。
沒有情況,一切似乎都行在安全線以內(nèi)。
濕漉漉的魚在岸上聽著你的眼淚,錯開的小花,微微地垂下眼簾,它們不允許你的離去,不允許你把生活糟踐在富足的大山里,不允許你把自己的身體作為無聊的祭品呈現(xiàn)在無情的陽光里。
那么多錯覺,你竟然不能發(fā)現(xiàn),而是一次次把刀子扎進自己的心臟。
陳年爛谷子的事情終成淤泥,陣陣腐臭從土里散發(fā)出來,那些瑪瑙、金屬輕易地抗拒著時間的侵蝕。
你的外祖母、你的太爺爺、你的奶奶和外婆,都在影響著你血液的流動,你的每一個選擇,讓陽光生疼地扎進你的骨髓里。你的伍爾夫、波伏娃、阿赫瑪托娃、茨維塔伊娃哪里去了?
葬禮曲、靈柩車的錯覺,來自于一輛雪域里來的掛車。
你笑了,醒在陽光的影子里。
希望你把黑暗越寫越黑,把暗越寫越亮。
希望你半生的眼淚是大無畏的世界,掛在太陽的山上。
滿山的碎碎野花。
遺失在森林的這一面斜坡上,每經(jīng)過一朵,你都會蹲下來:俯身相聞。
每一株野花就是一位亡靈的駐足相生——相望,幾個世紀的遺憾。
你站在浮出水面的湖底。
藍色的云掩飾著湖面的細膩,你們魚兒般幸福地游動不多的時間,眼淚匯滿了山石的塌方之處,湖底只有一條前世的河路,你們穿過去,穿過來,泥石流會再來一次苦痛的掩埋?時間停在了那里。
你嘗試著從靈山的山頂消失,大雨沖斷了河流。大霧迷惑了你的選擇,大風掃平了山頂所有高于石頭的植物。
你的手抖動著,搖搖欲墜。
與山一起來到你的面前,坐在簾子外面,看著你的影子從這一堵墻移到另外一堵墻。
身體上的植物舒展自發(fā),沿水的呼吸,悄悄地在你的窗前嘗試著:滴水成河。
——清澈的水聲為你誦讀一首首黃昏的歌,那么多天籟妙音來到你身邊。
你聽見了,但如此隱約,以致以為是陣陣錯覺。
污濁的會議室里話筒的精靈已經(jīng)沒有興趣扮演任何一張嘴臉去逗人發(fā)笑,已經(jīng)離開,只有機器的程序規(guī)則復制著枯寂,
還是讓略帶傷痛的情緒,去讀遠方的詩,美麗繁雜的意象引著你不斷地深入一個個高貴的靈魂,
這不是祝福,是神的旨意。
沒受愛情折磨和開示的人,是無法品嘗到古樹的甘甜。
甘美,源于古樹里駐扎著生命的精靈。
諸神消失在人類的天空,神在你的世界里起身、安居。
在強烈的掙扎中,夢想的土地回到你的生活中……
突然孤獨到想流淚,沒有具體的事情,就是一個人把自己徹底孤立在黑暗中的感覺,不是無助,因為沒有什么需要幫助。
夜色的鐵絲層層裹纏著你不屈的肉身,虛弱的燈光形成了道路,伸向遠方的無人區(qū),彎彎曲曲地勾勒出孤獨的形狀。
玻璃杯盛滿燭光,一字排上去,風戲弄著燈花,光斑成團成團地落在古老的石階上,有些年頭了,純粹的中國道觀:弧形的巖石門洞,窄小而急遽的臺階高度,在都市的胡同里終究容身坐下來,一坐就是五百年,如一位年老的禪者,細微的呼吸悠長如身邊的胡同小巷。
老者眼簾微垂而示:前面的院子,還有身邊這些低低的四合院,融為一體,有微微伸向街道的手臂,有垂落的肩膀,有利益于身體的放松,道觀為丹田所在。
坐在道觀里,一直在說話,樹葉堆滿了窗臺,陽光的影子掉落在幾個世紀以前:
——為何如此熟悉,你是第一次來?
——因為你們從未離開……
縱容自己的情緒啃食天空最低處那些最艷麗的花草。
你說,疲倦正從經(jīng)歷的腐水里蔓延出身體。
落到無和有那極其短暫的瞬間,看著你隨洱海中的水草飄向蒼山的方向,水柔和地沉進湖底,山的海拔讓前世的靈怪再次喚醒你頭里的疼痛。
請求你如千年前那般,天庭和祥,鶴飛音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