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試拍,我爬上鐘樓頂端,成家班的人慢慢把我扶出窗外,晃晃悠悠地掛在指針上。在攝影機開始旋轉之前,我整個人的重量掛在那個金屬指針上,手忽然感到非常痛,我大喊成家班,他們趕忙過來把我拉回了屋內(nèi)。
第二次試拍,我又是剛剛掛出去就讓成家班把我拉了回來。剛好那天鄒文懷跟何冠昌兩個嘉禾的大老板來現(xiàn)場探班,他們上到樓頂,看到這么危險,簡直是不要命,就過來拍拍我:“不跳就不跳吧,要不就用替身吧?!蔽艺f:“替身也是人,他們也會怕。放心吧,我可以。”
這樣一拖就是6天過去了,我每天都找不一樣的借口逃避拍攝,今天是頂光不好,明天是藍天不好,后天是黃昏不好……反正我是導演,每次我說什么,燈光組、攝影組那些人也都只能表示認同。那不拍干什么呢?就先吃飯吧。連續(xù)六天沒拍一個鏡頭,整個劇組都在等。到了第7天,那天陽光很好,我又上到樓頂,心里正在糾結的時候,洪金寶從下面路過,看到我又站在上面猶豫,他就忍不了了,站在樓下大罵道:“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時候?我每天都沒地方停車,都要走路上來,你到底拍不拍?!”當時我被他一罵,那個感覺就來了,就說:“要不然這場你幫我做導演,你來幫我拍?!焙榻饘氄f:“好,我來拍!”接著他一把抓過機器,跟現(xiàn)場的人們說:“準備!”
那時候拍戲還是膠片,也沒有現(xiàn)在這么長的膠片,一卷膠片很快就沒了,很珍貴的。我必須先把自己甩出去,下面才能開機,不然底片就不夠用了。我讓成家班離開,不要扶我,不然每次都想跟他們求助,“不行不行放我回去”。這次我決定一個人在那里掛著,掛到自己沒力為止。聽到四部機器同時動起來,洪金寶大聲問我:“準備好了嗎?我們這里準備好了!就等你了!”我當時就覺得一陣熱血涌上來,抓著指針,把自己甩出去,聽到“Rolling,action”,一直等到手沒有力氣又很痛,抓不住指針了,才慢慢松手滑下來,心里說“算了”,接著整個人自由落體……
先撞到第一層布篷,布篷瞬間撕裂,接著是第二層,然后就是“咣當”摔到地面。我來不及做下意識的翻滾來緩解落地的沖擊,直接摔在了地上。如果你們現(xiàn)在再去看一遍那個鏡頭,會發(fā)現(xiàn)我完全是等到抓不住指針之后才放棄,那個畫面完全不是表演,它是真實的。
這一次拍完,我的脖子在落地時重重地折了一下,但我沒死。用冰敷了一會兒以后,我告訴大家,準備重拍?!笆裁??你神經(jīng)病??!”洪金寶和元彪都覺得我瘋了。我告訴他們,剛剛這個鏡頭只用了4秒鐘,沖擊力還不夠,我希望這個動作能在電影里用10秒鐘的長度,從不同角度得以展示。他們懶得再說服我,于是開始安排重拍。
第二次,一樣的過程摔下來,掉到地上的一剎那,我的腦袋完全蒙了,畢竟是相隔不久的兩次重創(chuàng)。我就是個神經(jīng)病。元彪在那場戲里也是演員,他趕忙跑過來拉起我,小聲在我耳邊說:“快點站起來,快講對白,不然就白摔了!”我聽到他的聲音,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樣掙扎著起來,嘴里嘰里咕嚕說了幾句話,就被元彪和其他演員拖走了,這個鏡頭終于完成。
這部電影在發(fā)行的時候改名《A計劃》,在當時獲得了巨大成功,我跟兩位師兄弟的勇敢嘗試,為功夫片打開了新的創(chuàng)作方向。而對我來說,1983年的這部電影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它打造了我電影生涯最重要的標簽——親自表演極度危險的特技動作,不用替身。在那之后的幾十年間,我的電影不斷帶給觀眾輕松有趣的觀影體驗,同時也帶給他們絕對值回票價的高危刺激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