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作為一個研究歷史的人,我還是主張要回到真相上來,回到上帝那里去——真實(shí)是上帝的事業(yè)。人的智巧總有缺陷,在用謊言掩蓋謊言的過程中,難免留下破綻。歷史學(xué)家就是知識的偵探,就是要通過各種蛛絲馬跡,找尋真相。我與那位傳說中小偵探的信念相同,“真相永遠(yuǎn)只有一個”!我們也許會犯錯誤,但是我們會充分估計到犯錯誤的可能性,直面自己的錯誤,勇敢地逼近真實(shí),這是歷史學(xué)家的使命。我們不必問真相是否美麗,按照真實(shí)的情況去說去做,永遠(yuǎn)是最好的選擇,因?yàn)橹挥凶非笳鎸?shí),個人的生命才不至于荒謬,偉大的理想才不至于空虛,人類的靈魂才得以據(jù)守最后一片安寧的陣地。真實(shí)的力量也許超越我們的想象,我不相信丑陋的事實(shí)沒有價值。魯迅先生曾經(jīng)這樣評論俄國文學(xué)家陀思妥耶夫斯基,說他總是拿著我們普通人的靈魂去拷問,不但剝?nèi)チ吮砻娴臐嵃?,拷問出藏在底下的罪惡,而且還要拷問出藏在那罪惡之下的真正的潔白來。
我把這話作為我的座右銘。
古人已逝,但往事并不成空。研究歷史的人,在一定意義上,是要為古人主持公道的,尤其是為那些活著的時候就已經(jīng)喪失了話語權(quán)力的弱者。這是因?yàn)闅v史學(xué)家首先要面對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如果不是對未來充滿希望,我們不必去研究過去的事情。我們不能在時光隧道中穿梭;尋找歷史的真相,充滿挑戰(zhàn)與艱辛,然而又無可逃避。一個認(rèn)真的歷史學(xué)家,恐怕先要把自己的靈魂放在十字架上,拷問自己是否有勇氣赤裸地面對上帝。
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我知道湯浩方君,是在2011年的年初,那時,他的三國將要出版,寫信給我,要求為他的書作序。我一度因?yàn)樗夭幌嘧R而想拒絕,但是他的那些談理想的火熱話語深深打動了我。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逢何必曾相識?所以我為他的書寫了一篇《三國頌》。今年夏天,他忽然又來信,告知他的宏大的寫作計劃,并再次要求我為他的“歷史真相系列”作一篇序。在追求理想的路上,我常感寂寞,我也希望找到更多的同路人。所以,我愿意把我自己的一點(diǎn)淺薄的見解,說給他,也說給他的讀者聽。
徐剛
2012年9月15日夜,
寫于北京大學(xué)暢春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