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開始講述老海寫作的故事,說老海的語言為什么是電報式的,因為他最初的新聞稿都是用電報發(fā)回報社,所以總是用短句。又說這里完全保持了海明威當年使用時的原樣,他的皇家牌打字機,他的古巴制作雪茄的椅子,他所收集的各種紀念品等等,都在原地。他還說海明威喜歡清晨寫作,每天早上6點開始工作。六個小時后便離開這里,或者去海里釣魚,或者,和朋友們一道去他喜歡的酒吧。這是海明威除寫作之外最喜歡做的兩件事,也是他最喜歡呆的兩個地方。這兩處日后也都因為老海而著名了起來,KeyWest島外那片可供垂釣的大西洋海面;島上到處都是的SLOPPYJOE’S的廣告。甚至我們下榻的那間公寓的墻壁上,都掛著這家酒吧很有情調的水彩畫,這是只有在SLOPPYJOE’S里坐過的人,才能體會得到的一種風情。
就是在這間書房里,海明威創(chuàng)作了他一生中最好的作品:《午后之死》、《非洲青山》、《獲而一無所獲》、《喪鐘為誰而鳴》等長篇小說,以及,《乞力馬扎羅的雪》那樣令人震撼的短篇。只是,他的愛和他的心已不再屬于波琳,也不再屬于這座房子了。KeyWest的人們說,海明威將他一生中最好的作品都留在了這里。于是那以后漫漫20年的寫作生命中,就只剩下一部不朽的《老人與?!妨恕?/p>
是的,有點誠惶誠恐地站在海明威的書房中央。面對四壁擺設的每一件物品。他的行囊他的煙斗他的畫架他的鹿角他的燭臺,以及唯一屬于波琳的那支漂亮的頂燈……
研究員突然把圓桌旁的那個椅子指給我,他的意思是問我愿不愿意在海明威曾經寫作的這個桌前坐一坐?于是坐下,不知在親近著一種怎樣的激情。緊接著,他又問,愿不愿意嘗試著去敲打那臺老掉牙的打字機?于是盛情難卻地敲擊著一個個圓形的字母鍵。這個舊得不能再舊的英文打字機于是跟隨著我的手指。這是唯有在美國黑白電影中才能看到的景象。而我,在那一刻,竟然就坐在海明威的椅子上,敲擊著他的鍵盤。但終于那鍵盤不再能跟隨你的思維,因為被按下的圓鍵久久地不肯彈起來,于是等待……
當時的那種感覺簡直難以置信。還從來沒有這么近距離地親近著一位大師的以往。只是坐在那里,坐在海明威坐過的椅子上。怯怯地敲擊著,海明威曾敲擊出無數杰作的打字機……
然后起身,退出那種神圣的感覺。只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能如此觸摸這KeyWest的、美國的、也是世界的,驕傲。
然后告別海明威。告別這座承載了海明威那么多優(yōu)秀作品的大房子。在二樓的回廊中,轉身就能看到那座照耀著整個海島的燈塔。海明威的這座房子看不到海,但那燈塔卻昭示了,海就在不遠處的地方生生不已地涌動著。用了法國作家杜拉的感覺去形容:在特魯維爾,那里有海。白天,黑夜。即使你看不到海,但那海的意念卻始終都在……
就這樣站在海明威故居的陽臺上,回望那仿佛就在近前的燈塔。那一刻陽臺上沒有人。午后。是的午后的陽光,還有,燈塔白色的塔體,紅色的圓頂。于是想,當夜深人靜,連酒吧都已經打烊的時候,午夜中那黑色海浪拍擊堤岸的聲音就會從遙遠處傳來,溫暖著這個曾經屬于海明威屬于波琳也屬于那些小說的房子。
那燈塔,海明威的朋友說,當海明威從他喜歡的酒吧回家時,那燈塔的光不僅導引海上的船,也能幫助海明威找到他回家的路。
是的如今海明威就是那座燈塔。以他所象征的美國精神光照天宇。于是人們不再會忘記KeyWest,因為這個美麗的島城就意味了,海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