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魯迅先生的八塊銀元(5)

先賢與中國 作者:劉小川


1906年魯迅回東京,師從章太炎先生。吃穿住簡陋,精氣神十足。“赴會館,跑書店,往集會,聽演講”,在精通了日語之后,又如饑似渴學俄語、德語,狂讀西方人文經(jīng)典。他辦起了雜志,挑燈熬夜寫文章。

精神界之斗士,全副武裝初上陣。真金置入烈火。

魯迅先生的紹興五年、南京四年、日本七年,從國內的困頓到國外的艱辛,卻長成現(xiàn)代中國豐碑式的人物,這個現(xiàn)象要反復掂量。這表明了,人的精神潛能之無限。魯迅的分分秒秒飽滿,大異尋常之輩。八塊銀元的精神附加值無限高。母親蒼涼的目光賦予他起點。長達十六年的物質拮據(jù),反而催生蓬勃向上、堅硬如鋼的生命體,這說明什么呢?說明物質生活的重要性被大大夸張了??傆腥嗽诳鋸?。主要是西方人,強推資本邏輯、單純瞄準利潤的那些人。曾幾何時,符號消費(概念消費)甚囂塵上,一款坤包幾十萬元,一個女人恨不得擁有一千條品牌裙子……金錢的惡性占位讓精神的軌跡變得虛無縹緲,讓生活的完整性,生活之意蘊層受到嚴重威脅。而遠比人的貧乏,“生命的陰暗麇集”更可怕的,乃是大地的荒漠化。荒漠化一旦實現(xiàn),連“可怕”都無從談起。

魯迅吃得少想得多,住陋室拍蚊子,不改其志,活得異常充實。按一般邏輯,長達十六年的物質窘境,他應該反彈為追求驕奢淫逸,至少謀求衣食無憂。事實上恰恰相反。

看來,所謂的物質窘迫是要打上問號的。

回溯到感覺的內部才能夠判斷日常生活。分秒昂揚,何談窘迫?物欲洶洶,遮蔽太多。那些一味追求現(xiàn)實的人,終于追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追到牌桌上去,現(xiàn)實收縮為牌桌酒桌,生命中只剩下幾場牌幾瓶酒……筆者曾經(jīng)探究“現(xiàn)實的位移”,即是此意。

顏回的“一瓢飲,一簞食,不改其樂”,真是令人神往啊。孔子最愛顏回,愛的理由充足。各國的孔子學院,應當把這一點設為重要課題。其中有華夏文明的核心價值: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易。人杰之為人杰,先賢之為先賢,不因別了,只因他們比普通人釋放了更多的精神潛能,生存少一些板結。魯迅關注尼采講的超人,而超人反指末人。

人的全面發(fā)展,今日是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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