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鐘叔河先生(1)

眾說鐘叔河 作者:張中行 朱正


王建輝

蕭乾老人寫過一篇文章,題作《長沙出版四騎士》,稱鐘叔河是長沙出版界四騎士之一,且居首。依此想來,我也就大可不必再寫此一篇,何況鐘先生高名,也用不著我來佛頭淋油和磨光。

不過,話又得說回來,對于這位同行前輩,既是本省同鄉(xiāng)又為鄰省同行的我,對他編輯方面的關(guān)注,可能比蕭乾先生要具體得多,也要瑣碎得多的。不賢識其小,也是古人的遺教。我也就寫一些細而微的事吧,也就不管它“畫眉深淺入時無”。

我與鐘先生最初的認識,時在一九八四年。那是通信。我冒昧地給他去了一信,很快得到他的回復(fù)。復(fù)信人很有些客氣地說:“能和您聯(lián)系上,真是好高興。”并說了他的一本書在中華書局出版,“印好后當(dāng)然應(yīng)送請批評”。但我在許多年里從未收到過這樣一本書,雖然后來倒也得到過他好幾種贈書。我曾自作多情,委婉地向他提起過這件事,他居然一點兒也不曾想起過他的什么承諾。自然,貴人多忘事,而且這也是常情,“口惠而實不至”的事常有,寫信時總是很慷慨的,待到后來便也忘到九霄云外了,何況我當(dāng)時還是一個嘴上沒毛的愣頭青。

通了許多年的音問,不過真正見面,則是差不多十年后,到了一九九三年了。

我到長沙去出差,這也是我少小離家頭一次因公去湖南,盡管長沙離我的老家尚有一日路程。由好友王一方陪同,去鐘的府上。一方和他在一個省的出版系統(tǒng)里,平時常去鐘的家里,有時也為鐘做點什么跑跑腿的事情。而且他寫了一篇關(guān)于鐘叔河的文章,征求了我的一些意見,承一方的好意強拉我居合作人之位,我遂將這篇數(shù)千字的長文,交給江蘇的《書與人》刊出。說起來“我們的”這篇文章,比蕭乾老人的那篇還要早上兩年,也更早轉(zhuǎn)載于《新華文摘》。

這一天鐘先生本來有事要出外,知我要來,特地留在家里等候。見面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可他的見面語,讓我這個在他面前屬于晚輩的人,實在不好意思,他說的是“久仰!久仰!”在他的書房里,我自然最先見到的是他醒目地掛在書桌一側(cè)的周作人給他的親筆信。話題便也從這里開始。

那天他很健談。我有許久不曾聽人這樣談天,他談的多為現(xiàn)代文學(xué)和現(xiàn)代文化的軼聞瑣事,比如他說毛澤東到八道灣去拜訪周作人而未遇,而不是去訪魯迅的事,盡管我不太同意他的一些見解,比如那時的毛澤東正懷有一些空想主義,而周作人也正在鼓吹新村運動,所以對周作人的一些空想很感興趣。但我們只作少量的插話。難得有這么一位高人和雅人,有這么好的興致。事后下得樓來,一方說,到底是鐘先生看重你,平時是不愿和人談這么久的,而且和你談周作人說到了小學(xué)生時代就對周的文章有興趣了,平時和我們講,只講到青年時代喜歡周的文字。我想倒也不是,因為我與鐘畢竟有許多年的聯(lián)系,遠道來的客人頭一次上門,自然話多。不過我也不說出來,畢竟聽人奉承是一樁樂事,何況還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喜悅。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