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想念念樓里的鐘叔河先生(1)

眾說鐘叔河 作者:張中行 朱正


黃岳年

念樓,是長沙鐘叔河先生居室所在的樓層,先生以樓名居,說是最普通的意思,在《念樓學短》里,他說是“別無深意”,“念樓者,即廿樓,亦即二十樓也”,好說,也好找。葉瑜蓀先生曾經(jīng)為之集知堂字制“念樓”竹刻一方,現(xiàn)在是念樓之佳物。

我知道鐘叔河先生的名字,是一九八九年二月二十六日。那一天,我在書攤上買到了剛出版不久的《走向世界——近代知識分子考察西方的歷史》一書,綠色硬封,書名金字凹印,是豪華本,我那時極少有這樣的書,放在枕邊,帶在手上,好翻了幾年。我知道,這是很有分量也有意思的書。

小兒兩歲,忙的時候,我把他放在床上,爬著玩耍。枕邊我最看重的這本書,也被他的小手抓著了,當作了好玩之愛物。我奪不得,就作僥幸想,封皮是精硬的,他損不壞。不好了,書里面,他用小手畫上了許多道道,用的鉛筆。大約那時我給他的玩具,也就是書和筆了,除此之外,爸爸也給不了他什么,一來錢少,能買的不多,二是時間少,顧不上給他買。糟糕的是,兒子在玩耍中將書的后記頁撕破了,有半片去向不明,我心里為此很有點悵悵然。

后來我見到鐘先生的文字,便知道歡喜了,自認為很熟,很親切的。連帶著,我似乎知道先生是岳麓書社的人,更由于岳麓印了不少好書,就連岳麓書社也喜歡了起來,陸續(xù)買下了岳麓版的不少書。

漸漸,我買到了許多先生編的書,先是《知堂書話》,還有更多先生編的知堂老人的書,隨著我高高興興讀先生書的過程,我知道了這樣一些事情:

一九五七年,二十七歲的鐘叔河被打成了“右派”,被“雙開”了公職和工作,回到街道,開始了拉平板車,靠出賣力氣,以每月十八到二十元的收入作生活費過日子的時段,其間,他的小女兒被送往內(nèi)蒙古孤兒院。女兒哭著離去,父親追跑悵望。

一九七○年三月八日,鐘叔河被抓走,判刑十年,定的是反革命罪。被關(guān)押的九年間,鐘先生老母親過世,以體力勞動養(yǎng)活三個女兒的夫人朱純替鐘叔河發(fā)送了母親。

一九七九年,鐘叔河被提前一年釋放,此后他編書,出版《走向世界叢書》,出版《周作人文類編》,出版《曾國藩全集》,這些書中我見到的都買下或動員朋友買下了?!恫樘┤R夫人的情人》的出版是個傳奇故事,先生在拉平板車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這本書,但已被別人揀看,先生謊稱是被兒子偷出賣了的書,才最后掏錢買下,先生在復出后刊行之,曾有非議,但先生為讀書界推出的好書,卻滋養(yǎng)了一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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