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達觀描寫國主在夜晚獨自登上天宮,與代表神、天、土地或生殖的女蛇交媾,這是民間對此儀式神秘性的傳說,也使我對這座建筑產(chǎn)生神圣的感覺……
周達觀在西元1296年到吳哥窟,停留了一年多,撰寫了《真臘風土記》。這本書是西方人在19世紀研究吳哥城的最重要資料。有許多段文字的記錄,在現(xiàn)場和今日還可見到建筑物的對讀印證,還有十分真切的感覺。
周達觀正式的身份是元成宗鐵穆耳派往真臘王國的特使團團長。但也有傳說,當時元廷有野心進攻真臘,周達觀極有可能負有偵察軍事機密的任務。他的書里對吳哥城的城墻長度高度、城門寬度、護城河河寬與橋梁,都有精確的記錄,的確使人懷疑《真臘風土記》隱藏著機密的軍事情報在內(nèi)。
《城郭》一章的內(nèi)容經(jīng)過現(xiàn)代考古的比對,幾乎完全正確:“州城周圍可二十里,有五門,門各兩重,惟東向開二門,余向皆一門。城之外巨濠,濠之上通衢大道,橋之兩旁各有石神五十四枚,如石將軍之狀,甚巨而獰,五門皆相似。橋之欄皆石為之,鑿為蛇形,蛇皆七頭,五十四神皆以手拔蛇,有不容其走逸之勢?!边@一段描述,今天去吳哥旅游的人,在城門前可以做最現(xiàn)場的印證,也說明周達觀觀察與描述的精細。
《宮室》一章描述當時吳哥王朝的行政中心,也有許多細節(jié)。
“國宮及官舍府第皆面東。”吳哥王朝是崇拜太陽的,主要建筑物的入口都朝向東方。事實上,吳哥建筑、寺廟的平面多以印度曼陀羅為藍圖,四方形,一層一層加高,突顯中央的須彌山。在四方形的四邊多有門,門以多重結(jié)構(gòu)裝飾,特別強調(diào)門楣的華麗,稱為“塔門”(Gopura),但的確一般都以東門作為最重要的入口。因此,東門前多有很長的“引道”,成為敬拜的儀式性空間。
一般游客現(xiàn)在造訪吳哥,游覽的地方多半是寺廟、陵寢。皇宮的部分多已不完整,只剩臺基遺址。
周達觀書中寫到“蒞事處”,是和當時真臘國的行政中心有關的記錄:“其蒞事處有金窗欞,左右方柱上有鏡數(shù)枚,列放于窗之旁;其下為象形。聞內(nèi)中多有奇處,防禁甚嚴,不可得而見?!敝苓_觀指的“蒞事處”,應是今日的“象臺”。
“象臺”是皇宮前寬350米的一處平臺,非常像舉行閱兵大典的觀禮臺,面對正東一片大廣場。
“象臺”以石砌,高兩三米。朝外的部分雕刻成大象的形狀,故名“象臺”。事實上,大象只雕出三個立體頭部,頭上戴寶冠,象牙向外突出,身體的部分是以平面浮雕技法來表現(xiàn)。象鼻下垂,著地,像一根一根列柱。吳哥王朝的雕刻,觀念非?;顫姡诮Y(jié)構(gòu)功能要求下,兼具寫實和抽象的表現(xiàn)法,混用浮雕和立體雕刻的兩種手法,“象臺”是最明顯的一例。
“象臺”四周的雕刻事實上不只是象,也有“飛獅”和“神鳥”(Garuda)造型,高舉雙翅,挺胸站立,厚實雄壯,的確是國王“蒞事”、“朝覲”或“閱兵”的氣派。
從平面來看,“象臺”是皇宮對外的窗口?!跋笈_”后方就是皇宮,一定也兼具防衛(wèi)的功能,所以周達觀才會說:“內(nèi)中多有奇處,防禁甚嚴,不可得而見。”
至于周達觀敘述的“有鏡數(shù)枚”,現(xiàn)在當然都不存在了。早年石砌的臺基上應該是木構(gòu)造的宮室,也大多無存,只有參考古遺址中發(fā)現(xiàn)的一些鉛瓦、陶瓦,和周達觀的描述相合:“其正室之瓦,以鉛為之;余皆土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