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的一天,我在萊佛士飯店見到了美國女性事務大使。參加圓桌會議的有清華和人大讀商科跟金融的畢業(yè)生,有投行和酒店業(yè)的女精英,有會七國語言的新晉媽媽,還有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企業(yè)家。一個多小時的會議大使有半個小時都在問我們關于“剩女”的話題,因為這個詞只有中國才會有,她無法不覺得好奇??晌抑共蛔∠胍獑?,如果是一圈男人開這個會,他們會花一半時間討論自己的婚戀狀況嗎?大使也會問他們諸如“你二十六七了沒結婚你父母著不著急”這樣的問題嗎?
作為一個女生,我深知平安健康長大有多么不容易,家庭里的性別歧視,父母對女孩的資源投入和期待,社會對女性的定位,哪一個都能讓我們輕松走向淪為輔助角色的道路,就算是今天仍有懷孕的夫妻選擇墮掉已經(jīng)成形的女嬰??墒钦f真的,如果生在一個開明的家庭,從小又一路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見過世面也能經(jīng)濟獨立,在20歲到30歲的年齡里,還是只肯把人生目標定為嫁個好男人,每天關心的話題全圍著購物和星座,那真的就不能埋怨社會了。性別平等的話題這一百年來從西方到東方一次次被討論得火熱,可這不該只是社會學家關心的話題,它是我們實實在在的生活,關乎每一個女性自己,也深深影響到男性的生活。在社會活動家和女權人士競相奔走呼吁同工同酬、破除職場天花板的同時,每一個女生是不是也應該反省自身問問自己,我有沒有24小時圍著男人轉,我有沒有像男人一樣努力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有沒有幫助同伴拓展職場社交網(wǎng)絡,有沒有給下屬應有的機會和指導,又有沒有被莫名的嫉妒蒙蔽了理性?
1949年,波伏娃在《第二性》里寫:“有一天,女人或許可以用她的‘強’去愛,而不是用她的‘弱’去愛,不是逃避自我,而是找到自我,不是自我舍棄,而是自我肯定,那時,愛情對她和對他將一樣,將變成生活的源泉,而不是致命的危險?!迸税涯腥撕透星榈脑掝}時時掛在嘴邊,原因無非兩個,一為炫耀,二是不安。無論哪一個本質上都來自不自信和沒有安全感??墒钦f真的,這兩樣東西都不是一個有錢或者成功的男人能給的,如果人格無法獨立,做誰的太太都一樣活在驚恐之中。
我們真是神奇的一代,一方面女性可以做總統(tǒng)做國務卿,學校不再教授針織女紅和為婦之道;另一方面年輕的姑娘花天價忍受一次次身心痛苦把自己整容成完美的瓷娃娃,日復一日夢想著嫁入豪門。社會不再有好女人的標準,而在我看來,評價一個好女人的原則和評價一個人的原則是一樣的?!逗V姬》里有句臺詞:“女子之道,半途折返,是為恥辱?!本瓦B寫言情小說的亦舒也寫過:“不驕,不矜,勤工,好學,才是好女子。”這不是約束女生的傳統(tǒng)思想,分明就是踏實的做人之道。
那一餐下午茶我時時記起,它對我簡直有開天辟地的意義。幾個姑娘在星期六的中午,陽光明媚,美好的食物和天氣,圍在一起談論歷史和政治,我想不出有什么比這更享受了。社會給我們打了無數(shù)標簽,默認我們在一起就只能抱怨“好男人不常有”和“工作真無聊”,但我的朋友們不管這些,只是招搖地在一起享受夏日陽光。我好愛身邊這些跟我一同放空、扯天扯地的朋友,我們一起說著想要去的地方和要完成的夢想,咖啡可口,蛋糕香甜,連小院里的石榴樹都怒放著,慶祝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