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到了文人手里,艷冶、嬌媚而又是充滿生氣的文字,漸漸滲入了書卷氣。雖然仍是寫感受、寫感覺,卻有了鋪陳與安排的匠心。依然是情欲,依然是渴望,卻一點一點淡化作憂郁與惆悵。說憂郁,也許還嫌太有重量,似乎更多的是惆悵。它沒有實實在在的分量,卻是由“輕”和“空”而生出一種無法排遣的沉重。
此般惆悵?;鳚M紙凄涼。落葉、飛花、零雨、冷霧、西風、殘照;淚、恨、寂、怕、寒、瘦、悲、愁;也許更多的是夢。大約若有之情事,總是暫時的歡娛,是人生值得追憶的一瞬間。因為它本來不過是偶然的際遇。至于若無之情心,則是孤寂中的想望(熱鬧中也有孤寂;或者是更深的孤寂)。想望而不得,尤覺如夢如幻,正如幻夢一樣的人生。詞作者不論化身為男為女,作為情境中人,唯一確定的身分,就是寂寞中的孤獨者。即使摯友相對,想到的也往往是別后的相思相念之苦。
楊海明《唐宋詞史》謂此為“憂患意識”,似乎是將這人生的一景引入政治生活了。若以此而論,充滿“憂患意識”的又何止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