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巨大的東方地毯見證了這里過去的輝煌。和屋里的其他家具一樣,面對面擺放的勞森沙發(fā)看上去已經(jīng)用了很久,坐靠處塌陷下去,像在發(fā)出無聲的邀請。兩個女人坐在沙發(fā)上,正聊得熱鬧。幾碼外,一個橢圓臉,額頭寬闊的男人戴著墨鏡,在讀一本《GQ》雜志。那副墨鏡讓他看起來既精明又怪異,不知戴著墨鏡讀雜志會是什么感覺,一片漆黑吧,我猜。
大堂或許是有些破舊了,但這兒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年久失修,反倒很舒適。在十月的這一天,壁爐里的火光像是歡迎的信號,一切都在火光中呈現(xiàn)出最好的一面。壁爐架上的立體畫栩栩如生,令你忍不住要伸手把它抓起來抱進(jìn)懷里,它正是與這酒店同名的那位。
是一只熊,當(dāng)然了,不是那種喜歡在森林里排泄,像天主教“圣父”一樣臭名昭著的家伙。你一眼就能看出,這只熊從未踏進(jìn)過森林,更不可能在那里行為不端。它穿著一件小小的紅外套,頭戴一頂軟塌塌的寶藍(lán)色雨帽,腳上穿著一雙和金絲雀羽毛顏色相同的威靈頓靴子,像金絲雀一樣快活。它憩坐在架子上,夾在一個破手提旅行袋和一個哈羅德百貨公司的購物袋之間,頭頂懸掛的牌子上寫著:失物招領(lǐng)。
不過,不用我繼續(xù)說下去了吧。即使你沒有這樣一只熊,你認(rèn)識的某個人也一定有。因為它就是傳說中的帕丁頓熊,還會是誰呢?誰比它更有資格裝點(diǎn)這傳說中的帕丁頓酒店的大堂呢?
用傳奇一詞來形容此處再恰當(dāng)不過。帕丁頓酒店,這座紅磚黑鐵筑成的七層建筑矗立在麥迪遜大道和東二十一街的交會處,面朝麥迪遜廣場,距斯坦?!烟丌俚柠湹线d廣場花園不遠(yuǎn)。(又被稱為麥迪遜第二廣場。你父親記憶里那個位于第八大道和第十五街交會處的是三號公園,賓州車站入口處的則是四號公園。懷特的麥迪遜公園是建筑學(xué)史上的經(jīng)典之作,但老賓州車站也曾經(jīng)是。過去的輝煌都已不復(fù)存在了。)
帕丁頓酒店的輝煌還在延續(xù),這幢建筑在花園廣場興建之前完工,也存留下來為它的時代做見證。帕丁頓建于二十世紀(jì)初,見證了周邊地區(qū)(以及這個城市和這個世界)這些年來不斷由舊翻新。雖然如此,古老的酒店基本上沒有改變。它從未多么宏偉壯觀,住在這里的永久房客也一直多于臨時旅客,而且很久以前便開始吸引藝術(shù)界人士。在左右兩邊守衛(wèi)大門的銅牌上記錄下了曾經(jīng)留宿帕丁頓的名人房客,包括作家斯蒂芬·克蘭②和西奧多·德萊塞③以及莎劇演員雷吉納德·弗倫奇。約翰·斯坦貝克④在他某段婚姻觸礁時曾在此待了一個月,垃圾箱畫派⑤的藝術(shù)家羅伯特·亨利①搬到東南方幾條街以外的格瑪西公園附近以前,也曾入住帕丁頓。
①斯坦?!烟兀⊿tanford White,1853—1906),美國著名建筑師。
②斯蒂芬·克蘭(Stephen Crane,1871—1900),美國小說家。
③西奧多·德萊塞(Theodore Dreiser,1871—1945),美國小說家,記者。
④約翰·斯坦貝克(John Steinbeck,1902—1968),二十世紀(jì)美國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諾貝爾文學(xué)獎獲得者。
⑤垃圾箱畫派(Ash Can School),美國二十世紀(jì)初反學(xué)院派的畫派。又稱八人派(The Eight),他們的寫實主義被稱為城市寫實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