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站著，屏住呼吸，專心傾聽是否有任何聲響證明我打擾了她的好夢。我聽不到一絲聲響，便倒回臥室門口，踮著腳尖，踩著碎步，誠惶誠恐地不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響。如果檔案就在她的床頭柜上——只不過我沒看見，而且連她是否有床頭柜都沒注意到——如果真的在那兒的話，那就讓它留在原處吧。我可不打算冒險吵醒這位女士。要是她睜開眼睛看到我的話，有可能被我活活嚇?biāo)?。如果她放聲尖叫，我可能會被她活活嚇?biāo)馈?/p>

回到另一個房間后，我走向書桌，開始主攻抽屜?？偣灿衅邆€，兩邊各三個，中間一個。我一一打開，直到找到上鎖的那一只。值得上鎖的抽屜通常恰恰是最值得費(fèi)事撬開的那一個。

書桌抽屜的鎖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挑戰(zhàn)。如果燈光昏暗，你又戴著手套，而且不想制造一絲聲響的話，是會麻煩一點(diǎn)兒，不過對我來說還是小事一樁。

我希望里面最好沒有槍。上鎖的書桌抽屜里通?？梢哉业揭话咽謽?，如此一來，如果屋主需要自衛(wèi)的話，他就得從鑰匙放在哪兒開始找起。

我對槍從來沒有好感，尤其討厭藏在書桌抽屜里的槍。它們放在這兒的目的就是要方便主人槍決小偷，我對這一點(diǎn)不敢茍同。光是想到這一點(diǎn)我就恨得牙癢。

我打開抽屜，沒在里面找到槍，不過也沒找到菲爾伯恩的檔案。我關(guān)上抽屜，如果時間充裕，我會把抽屜鎖好，不過這次我沒有。我把其他抽屜打開又關(guān)上，只是迅速瞥了一眼里面的東西，沒有找到菲爾伯恩的信件，也沒找著什么槍，而且——

火藥。

我聞到的正是這種味道?；鹚?，無煙硝化甘油，隨你怎么稱呼。我聞到了你在剛剛發(fā)射過子彈的房間里會聞到的那種味道。我終于聞出來了，剛才在臥室里的味道還要更濃，我也沒聽到呼吸聲，可是以她抽煙的量來說，她的呼吸聲應(yīng)該很響。我又回到臥室，這一次我比較在乎速度，而不是聲響。我直接走到床邊，還是聽不到呼吸聲，在這種距離之內(nèi)，就表示根本沒有聲音可聽。

我伸出一只手去摸她的前額。

她死了。雖說不是正常體溫華氏九十八點(diǎn)六度，但也沒降到室溫。她沒死多久，不過我在觸摸到她以前也已經(jīng)猜到了。如果她已經(jīng)死了一段時間的話，我在這個小房間里聞到的可就不僅是硝化甘油和煙味了。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心里有個聲音不停地嘮叨著，我不是說了讓你放棄今晚的任務(wù)嗎？我不是說了要你趕緊拔腿跑？可你聽進(jìn)去了嗎？你有哪一次聽進(jìn)去過嗎？

我現(xiàn)在是在聽，不過不是在聽心里的聲音。我在聽房間外面的聲音，走廊上的聲音。我可以聽到腳步聲，而且必須要很多只腳才能發(fā)出那種聲音，而且一定是扁平足①。我還聽到了人聲，聽到有人在敲門喊叫。聽不出他們在說什么，不過我覺得不會是我想聽的話。

這時有人正在猛敲我的門——呃，朗道女士的門——喊著“警察！”還有“開門哪！”我早就知道是警察，開門可是我最不想干的事。

我拉上窗簾，往窗外看去。沒有逃生梯，街道在下面很遠(yuǎn)的地方。

我聽到鎖孔里的鑰匙聲，卡爾的萬能鑰匙，然后鎖便轉(zhuǎn)動起來。等門開了個縫時，我還在臥室里，鏈鎖擋住了他們，我藏在拉下的窗簾后面摸索。啪的一聲，我推開窗戶，感謝老天以及圣狄司馬斯②，外面有個逃生梯。

我爬上梯子，正當(dāng)我把身后的窗戶關(guān)上時，只聽見他們嘩啦一聲破門而入。

①此處原文為flat feet，直譯為扁平足，英語中指警察。

②圣狄司馬斯（St.Dismas），《圣經(jīng)》中的善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