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來得及翻閱版權頁，她已經回答了：“大概四十年。他寫那本書的時候二十四五歲?，F(xiàn)在他已經六十出頭了。”

“如果電腦分析沒錯，而且他還活著的話?！?/p>

“他還活著?！?/p>

“而且你……認識他？”

“以前認識?！?/p>

“而且他還在書里題了字送給你。呃，說到這本書的價值呢，我也只能憑猜測。要是這書到了我手里，我會找?guī)讉€專家看看能查出什么。我會先確定筆跡是真品，然后也許會把書寄存給哪家拍賣公司，看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要我估價可真是強人所難。起碼兩千多美元吧，甚至有可能高達五千。取決于出價者，以及他有多想要這本書了。”

“也要看是否有人競標?！?/p>

“正是如此。而且如果你有知名度的話，也不錯。愛麗絲·沃克①，譬如說，或者愛麗絲·霍夫曼②，或者甚至是愛麗絲·羅斯?！だ饰炙耿邸＿@可就成了同仁贈書，對收藏家來說就更特別了?！?/p>

“我明白?！?/p>

“話說回來，題字本身就挺有趣的。他為什么會簽下名字？當初你又是怎么碰到他的？另外，呃……”

“怎么了？”

“哦，這可能是個很傻的問題，不過你確定為你簽名的那個人就是格列佛·菲爾伯恩嗎？因為如果從來沒公布過這個人的照片，而且又沒人知道他住在哪里，長什么樣……”

她善解人意地微笑起來?！芭叮褪歉窭麤]錯。”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呃，我可不是僅僅碰巧在某家書店遇到他，”她說，“我和他同居過三年?！?/p>

“你和他同居過？”

“三年。依你看，我的書可以算是留念本了吧。因為我和他的確有交情?！?/p>

“什么時候的事？”

①愛麗絲·沃克（Alice Walker，1944— ），美國作家，詩人，社會活動家。

②愛麗絲·霍夫曼（Alice Hoffman，1952— ），美國小說家，兒童文學作家。

③愛麗絲·羅斯福·朗沃斯（Alice Roosevelt Longworth，1884—1980），美國作家，第二十六任美國總統(tǒng)西奧多·羅斯福的大女兒。

“很多年前，”她說，“我二十三年前搬過去，然后——”

“這么說，你當時還是個孩子，”我說，“他收養(yǎng)了你？”

“當年我十四歲?！?/p>

“你三十七？我原以為你三十出頭。”

“你真會說話。我今年三十七歲，十四歲時碰到格利·菲爾伯恩，十七歲那年我們分手了?！?/p>

“那么你們，呃……”

“是的。”

“不是在開玩笑吧，”我說，“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他給我寫信?！?/p>

“你給他寫信，然后他給你回信了？這可真要跌破眾人的眼鏡。三十幾年來，所有美國多愁善感的十七歲孩子都讀過《無名之子》。其中一半給菲爾伯恩寫過信，但從來沒有人收到過回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從不回信?！?/p>

“我知道?！?/p>

“可他回了你的信？該死，你那封信一定寫得很好?！?/p>

“沒錯。不過是他先寫給我的。”

“??？”

“我很早熟。”她說。

“這我相信，”我說，“問題是格列佛·菲爾伯恩怎么會知道你早熟，他怎么會知道你？又怎么會想到給你寫信？”

“他看過我寫的東西。而且不是信?！?/p>

“哦？”

“我看了《無名之子》，”她說，“不過當時我不是十七歲。是十 三歲?！?/p>

“哦，你已經說過你早熟了。”

“很多人都對那本書印象深刻，尤其是那些在敏感的青少年時期讀過的人。它的確讓我印象深刻。我一度真的相信格列佛·菲爾伯恩是以我為原型寫了那本書呢，也想過要寫封信給他，但是沒有寫。

“不過，兩個月以后我寫了篇文章，把它當做作業(yè)交了上去，把老師高興壞了。不難了解為什么，其他人頂多只能擠出兩三頁語法不通的作業(yè)，‘我的暑假’之類的陳詞濫調。我交上一篇七千字的議論文，里面充滿了青澀的哲學見解和一知半解的靈魂探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