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魔者 (15)

附魔者 作者:陳雪


她沒有那女生的勇敢,也沒那么特別,她只是在一個暑假意外地談了戀愛,更何況她還沒有性經(jīng)驗?zāi)?!學(xué)期中阿鷹來過學(xué)校找她幾次,宿舍里幾個同學(xué)知道了她跟阿鷹的事,很快就傳開,外人眼中他們怎么看來都是不相稱的,無論是年齡的差距,背景的懸殊,甚至是語言,更重要的是阿鷹那已婚的身份(她終于還是對別人說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假裝阿鷹的背景,他看起來太奇怪了),她逐漸明白別人眼中那種驚訝的表情里更多是反感,也有幾個比較熟的女同學(xué)來勸說過她,一開始她還試圖努力溝通、解釋,她渴望他們的愛情被理解被接受,但她慢慢不再對誰說起,逐漸退開大學(xué)生活更遠。

即使他們小心翼翼但那仍超過她能力范圍,關(guān)于偷情、外遇、婚姻、不可告人的事、說謊、隱瞞,關(guān)于他身邊的那些她還無法理解的人際關(guān)系,他的生活方式(阿鷹開始頻繁地帶她去見他的朋友,不管到哪里總是一群男人在喝酒),有太多新的事物加入她的生活在她周圍旋轉(zhuǎn)不休,她才適應(yīng)了一種,就得開始學(xué)另一種。

她也曾感到嫉妒。嫉妒阿鷹的妻子,嫉妒合法婚姻背后的合法性,雖然她擁有愛,卻不擁有合法,只能化身為一組號碼,她甚至不知道為何是這號碼,每回打扣機時她會留下這組代號,阿鷹就會找個借口去打公用電話給她。多么可悲。

那些充滿謊言的日子,每一次她聽見阿鷹在電話里對他妻子撒謊,他那面不改色的神態(tài)都會讓她對他的信心動搖,隨著相處時間漸久,她感覺自己對阿鷹的依賴加深,但依賴卻建立在如此薄弱的基礎(chǔ)上,仿佛蓋在沙地上的房子,上面的建筑快速加高,底下的沙就流失得快一點。

她所擁有的愛情,轉(zhuǎn)瞬間可以消失。

不知第幾次約會,第幾次進出賓館,幾個月來他們的身體關(guān)系仍別扭,只停留在親吻愛撫,阿鷹一次次試探要求試圖與她性交而她必然拒絕,最后只如對待什么易碎物品那樣,以手以舌以強行忍耐壓下的強大欲望,撫摸她身體每一處,然后到浴室自慰。

他一直以為她是想要保留處女之身,清醒后他也認(rèn)同這理念,慶幸自己夠理智沒有強行突破她最后防線?!斑@樣也好,”他總是這樣說,“長大后你總會嫁人?!?/p>

“不是這個原因,我只是還沒準(zhǔn)備好。”她哀哀地說。

但這個答案無法解釋全部,已經(jīng)快半年了,無論她如何努力他們之間仍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障礙,她渴望與他獨處,渴望他以愛人的姿態(tài)欲望著她的時刻,但那時刻卻又直接地展露了他們關(guān)系的無望,為何每次她開始產(chǎn)生陣陣快感,忽然身體的顫動便如潮水退去,她的身體麻痹,眼神空洞,像會疼痛似的閃躲他繼續(xù)的愛撫。阿鷹能滿足于這樣的關(guān)系嗎?若她永遠只能給他這么少,他是不是很快地就要像上次那樣離開?

“你記得肯尼司飯店的事嗎?”阿鷹問她。

“我記得?!彼f。

最先浮出的畫面是游泳池。

廢棄的游泳池,池底布滿塵土落葉與雜物,必須費力辨識才能隱約看得見底下鋪設(shè)的藍白兩色馬賽克瓷磚,水都退盡后感覺那凹洞更深,像一個從地上裂開彩色的大洞,似乎不留神就會跌進去。

她記得自己跟著父母與那群男女繞著游泳池邊轉(zhuǎn)圈的情況,當(dāng)然也記得游覽車在停車場讓大家下車,車上二十幾名男女,山上冷冽的空氣使人倒吸一口氣,寬闊的停車場只停著他們搭乘的這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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