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密塔下班回家以后沒有東摸西弄的。他一脫下外套就讓莉婭坐到沙發(fā)上，關掉電視，他抓住莉婭的手說：“莉婭，我愛你。但我不會和你結婚。”

莉婭嘆了口氣說：“我知道。”

“真的很抱歉。”

她用手梳了下頭發(fā)，又嘆了口氣。她想不出說什么好。

“不是你的錯。”

“好吧。”

“只是我不能對我父母做出這樣的事。”

“什么？”

“毫無疑問這會殺了他們的。”

莉婭困惑地瞪著他。阿密塔的父母愛她，阿密塔的父母覺得她很可愛。

阿密塔頓了一下然后嘆氣道，“我現(xiàn)在三十歲，二十多歲的時候瞎玩玩還無傷大雅……”

“瞎玩玩？”莉婭覺得她的胃部肌肉扭成了一團。

“上帝啊，不，不是瞎玩。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你和我，這……”他的手朝房間四壁指了一圈，“這永遠不可能……”

“天啊。阿密——你在說什么？”莉婭的心臟把腎上腺素大量地輸送到全身。

“我是說，我不能娶你。現(xiàn)在不能，永遠不能。我父母能接受你做我的女朋友，但永遠不可能接受你作為我的妻子。”

莉婭聽到這些詞語，但無法理解。她說：“什么？因為我是白人？”

“是的，因為你是白人。因為你信基督。因為你沒有一個正規(guī)職業(yè)。因為你哥哥是同性戀。因為你喝酒。因為你說臟話。”

“噢，我的天。”

“我以為你知道。我以為你接受這樣的結果。”

“不。”莉婭麻木地說。

“那你怎么想的？”

“不知道。”莉婭回答，“我沒怎么想。我以為他們喜歡我。”

“他們確實喜歡你。”

“那為什么……”

“就是這樣的。莉婭。事實如此。”

“如果我們不結婚呢？難道我們會一直像現(xiàn)在這樣？”

阿密塔瞪著天花板，呼了口氣：“沒這么簡單。”

“為什么？如果唯一的問題只是你父母不愿意你跟一個英國女孩兒結婚，那我們就不結婚好了。”

“但我必須找個人結婚。”

“為什么？”

“建立一個家庭。我得有個家庭。”

“不結婚也可以有家庭。”

“不——”阿密塔停下來，嘆了口氣，“我必須。”

莉婭噎住了，她終于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過去的三年只是一個……階段？”

“不。當然不是。只是我沒有想好。我那時還年輕，我以為我有的是時間。我沒料到我們能在一起這么久……”

莉婭瞪著他，這個跟她分享了三年人生的陌生人。這就好像他突然宣稱自己是個重婚者或者恐怖分子或者秘密警察一樣。這些年來她看過很多關于不同種族的愛侶面臨這種困境的故事。她在基爾羅伊的脫口秀節(jié)目中看到過，當時她還很得意，以為阿密塔的父母喜歡她，同意他們在一起，所以這種事情永遠不會發(fā)生在她和阿密塔身上。而且，老實說，除了他們頭幾次約會外，她簡直都沒注意到阿密塔是印度人。

“我們是不是要分手了？”

他點點頭，聳了聳肩。又點點頭，說：“我想是吧。”

莉婭開始哭泣。

2005年1月12日

托比：

很久不見了。很抱歉我沒有跟你保持聯(lián)系，但這就是生活。我和吉瑪在辦理離婚。她會跟兩個孩子待在開普敦（ 我們有兩個兒子，十二歲和九歲 ），我會搬到約翰內(nèi)斯堡。三月底我在倫敦有點事，我會在我切爾西的房子住幾個禮拜。

我希望能跟你見一面。我想看看在你那沒什么指望的生活開局以后你變成什么樣了。還有我多年前買給你的房子變成什么樣了？如果你還有點腦子的話，你應該已經(jīng)趁房產(chǎn)市場興旺之機在財富之梯上爬得很高了。彼得告訴我，以目前的房市來看，你的房子裝修完好的話應該能賣至少五十萬英鎊，這就足夠貼補你的寫“詩”生涯了！這些年來我一直關注《 泰晤士報 》的書評版，期待看到你的名字，但是，唉，什么都沒看到！

不管怎樣，我期待聽到你生活的完整故事。你仍然有可能會使我感到自豪，對此我還沒有絕望。我相信你馬上就四十歲了，這個年齡的男人應該知道死神來臨之際他是否能把自己的人生稱之為成功。

我會通過彼得和你保持聯(lián)系。

致意

雷吉（ 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