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單快到六千英鎊了，莉婭咽了一下口水，希望杰克能同意。然后她把比薩盒子對折扔在商店后面，把燈關掉回家。

莉婭走到夢想街，朝孔雀屋望去。盧碧和康恩房間的燈都關著，但托比在家，跟往常一樣，他的身影在窗框里，臉被電腦屏幕映亮。莉婭覺得一絲暖意涌過?？蓱z的托比，他的房子住滿了人，而他卻總是獨自一人。托比從電腦屏幕上抬起頭來，正看見莉婭凝視著他。她朝他揮手微笑。他也揮揮手，然后站起來示意莉婭站在那兒等他，他馬上下來。莉婭等在街沿上，看著自己的呼氣像詭異的緞帶一樣離開嘴唇。終于前門打開，托比走了出來，他穿著一件巨大的綠毛衣，黑色運動褲和羊羔毛拖鞋。莉婭注意到他的頭發(fā)理過了，雖然仍舊是一團褐色亂毛，不過似乎更有型了，讓他看上去沒那么可笑了。

“嗨！嗨！”他穿著那毛茸茸的拖鞋跑過街道。他跑起來像個女孩兒一樣，或者，其實不像個女孩兒，而像個想學女孩兒跑的男人。莉婭忍住了笑。

“嗨！”她說。

“你好嗎？”

“我很好，”莉婭說，“你呢？”

“我也很好。我想說，那天晚上，真的很抱歉。”

“噢，托比，老實說，沒關系的。”

“不，不。你肯定難受死了。我搞不懂那兩個家伙在想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房子，“我自己也很無聊。我肯定你有更好的打發(fā)時間的辦法，而不是坐在酒吧里陪我這樣的無趣老頭。我只是想說，謝謝你的努力。我真的很感激。但我已經(jīng)決定放棄整個計劃了。”

“什么？”

“是的。我不賣房子了。我父親得接受我這個樣子。”

“但是，托比，我覺得這不只是關乎你父親。我以為這是你自己的事，關于前進，關于脫離窠臼。”

“是的，曾經(jīng)是。但是，真的，我試著跟那些人談過，他們中還沒有一個能離開這兒的。我是說，我從喬安妮嘴里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套不出來；康恩在為他的飛行課攢錢，很不可思議，但這意味著他真的需要待在這房子里——沒有康恩，美琳達哪兒都不會去；至于盧碧——呃，她比任何時候都糟，被她男朋友甩了，跟康恩睡覺，跟我要施舍。她連房租都付不起。我試著向修建工要報價，但他們連電話都不回，或者說要過來但卻沒來，要么就漫天要價，要么就閃爍其詞。老實說，這讓我想起了我一開始是怎么落到這步田地的。因為改變是如此不可思議的困難。

“這是我的窠臼，”他聳聳肩。“我制造了它，現(xiàn)在我必須待在里面。但是謝謝你，謝謝你的努力。你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人。”他抱歉地笑了，然后轉身朝他的房子走去。

莉婭看著托比穿過馬路，爬上他前門的臺階。石膏獅子看見它們房子的主人路過的時候，好像都要嗚嗚地叫了。托比把鑰匙塞進鎖眼，轉過身來看著莉婭。他笑了一下，然后走了進去。

莉婭走進自己的房子，換上睡衣，爬到床上，夢到了帶鸛毛鑲邊的爪子的粉紅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