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木石兩個月來,不再早起去圖書館占座,唯一干的體力活,就是替干鉤于搬過一次家,養(yǎng)得有些白胖。何安萍也挑一句好聽的,略掉“胖”,說:“譚先生,你變白了?!?/p>
譚木石與何安萍不再說別的,提著何安萍的行李,何安萍拿著譚木石遞上來的玫瑰,一瘦一白兩個人走出車站。譚木石陪著何安萍,一路恍惚著到了校門口,何安萍立住腳步,說:“我自己回宿舍吧?!?/p>
譚木石知道何安萍害羞,自己也怕被同學(xué)碰見了,說不清楚,于是說:“不用,我在前面走,你隨后三米跟著,到了女生公寓那里,我放下就走,你再自己提著上樓吧?!?/p>
何安萍點(diǎn)一下頭,譚木石提著何安萍的行李,領(lǐng)先往女生公寓去了。
到了女生公寓,譚木石把何安萍的行李放在路邊的石椅上,回頭望一下何安萍,卻見何安萍走向前來,說:“花……給你?!?/p>
譚木石此時雖未說話,失落卻明顯地掛到臉上。何安萍把花遞到譚木石手上,低聲說:“手有余香?!蹦悄槺让倒暹€紅。
譚木石與何安萍來往這么久,她只是個不溫不火,究竟何安萍如何評估自己的?她是怎樣看這段交往的呢?譚木石手執(zhí)去而復(fù)返的紅玫瑰,不知心中該甜蜜,還是該苦澀,不禁癡在那里。
學(xué)期開始時,總不免有些忙亂,圖書館過了一個星期才開門,譚木石又去圖書館蹲點(diǎn),守到了何安萍。何安萍也看到了譚木石。譚木石收回占座的舊筆記本,有心同何安萍打個招呼,又怕管理員上來呵斥。管理員日漸進(jìn)入更年期,脾氣更加暴躁,誰膽敢在閱覽室說笑打招呼,她必大聲訓(xùn)斥,絕無情面,音調(diào)之高,超出老劉頭兩倍不止。
譚木石呆呆地看著何安萍,卻見何安萍拿出那個硬皮筆記本,寫:“譚先生好?!?/p>
譚木石寫道:“幾天沒見何君?!?/p>
何安萍沒有告訴他這個學(xué)期又接一個家教的事情,只寫:“有些忙?!?/p>
譚木石也寫:“是有些忙?!?/p>
何安萍看得出譚木石失落的情緒。暑假里,譚木石給何安萍寄出五封長信,雖然假裝彬彬有禮、不卑不亢,但字里行間的熱切和向往還是掩飾不住。譚木石和我們一樣,知道何安萍是個性情平和的慢性子人,但是何安萍因生活條件困難,有許多不得已的苦衷,譚木石又哪里會想到呢?何安萍不是草木,對譚木石一番意思,豈能不心存感激?但是有人就是一輩子說不出超過二十五攝氏度的話來,何安萍看得出譚木石的失落,卻不知如何安慰,只寫:“地壇公園下個月有菊花展,小何愿邀先生同去?!?/p>
簡單一句話,又令譚木石的情緒好了許多,寫道:“菊花開放怕是還要再等幾天,江湖上傳說師大下周六有《西廂記》昆曲版,何君意下如何?”
何安萍看到“西廂記”三個字,先是一陣臉紅,又有些心動。過了一會兒,她在紙上小心寫道:“小何唯先生是從?!?/p>
譚木石見了這話,精神大振,幾乎瞬間化身東北純爺們兒,想喊一句“俺心里賊高興!”,轉(zhuǎn)而又變成港臺妹子,說一句“人家感覺好溫馨,好開心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