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李晚棠轉(zhuǎn)頭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臉色不好,臉像剝下的麻皮一樣干黃,沒有水分。李晚棠笑了說:“大姐,你看你整天忙事,你真是我敬重的人啊,我回頭給你一塊料子,是托人從省城買來的,你我一塊兒做一件上衣,領(lǐng)口和袖口的花樣,還要麻煩大姐繡,我也好跟了學著點。不怕你笑話,我想和老爺說的事兒是,我想今年唱一場戲,一來是多年沒有唱了,心熱,想唱;二來呢,今年的大會,是咱一家出資來辦,我要不盡這個興呢,也說不過去。我知道老爺不喜歡自己家里的人拋頭露面,就想讓老爺破這個例,這一唱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世道不安然,再等,天下哪里還有我存身的舞臺兒?我也就唱不動了。老爺要不給這個面子,我也不好說非得唱,也知道是給老爺提了個為難事兒,就希望老爺答應(yīng)下。”
大太太原桂芝霎時臉上就又掛不住了。不等老爺回話搶著說了:“蓋府的規(guī)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進了蓋府哪有不守規(guī)矩的道理,平白想出這么一檔事來,你覺得不夠亂是不是?”
李晚棠不看大太太,定了眼看老爺,老爺?shù)哪樕蠜]有什么變化,反倒也看著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臉上堆起了笑容:“你是唱花旦的,胳膊腿怕是長住了吧,你還想唱,能行嗎?”
老爺沒有反感還問了話,說明老爺有意思呢。三太太急忙應(yīng)道:“這一次呢,是唱刀馬旦兒,耍唱功,耍腰身,平常我還練著呢,只要老爺同意,只要老爺恩準,還有些天日,我找人排練幾次,我呢,把不準還能再唱紅呢。”
蓋運昌看著大太太說:“怎么,就要她唱一場,人活得累啊,要唱就唱這一次,該熱鬧熱鬧了!”
大太太說:“卑賤!要叫人說閑話,看笑話了。”
蓋運昌拉過李晚棠的手說:“女人的卑賤是男人的快活。我不讓你唱呢是傖夫的心理,要你唱呢,有人要笑話我了,網(wǎng)開一面,就唱這一次,我心里高興,你想唱,我給你這一次機會。”
這是三太太李晚棠沒有想到的。也是大太太沒有想到的??床坏醚矍笆聝?,大太太找了一個借口提了繡鞋出了堂屋。路上碰見了自己的大女兒來看父親,原桂芝沒好氣地說:“你爹哪里還當?shù)?,大沒有大樣,小沒小樣。”說完也不管大女兒了,徑自回了自己的屋里生悶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