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婉用了大約三十秒鐘,才明白了這話的含義。這時習(xí)遠低頭在她面前站著,手里捏著酒瓶子。他不敢抬頭看她眼睛,但他更不敢回頭對汪凌茜說,他不想這么做。環(huán)繞他的是被軟藥和酒精泡毒了的目光,似乎沒人意識到這個提議有多荒唐,或者有多慘無人道。
微婉將將要迸發(fā)出一個大笑,卻被鈴聲打斷了。她知道這鈴聲不可能是別人的,何況以她現(xiàn)在微弱的視力,仍看得到那纖纖玉指間的屏幕在閃,閃在窗外的萬家燈火上,有如星辰。
如果還有什么可以給這個場景多助一分興,那么便是汪凌茜已經(jīng)甜軟成了巧克力貓的娃娃音。
“哇,來電顯示是湯毅凡哦!是不是很想接?想的話,把裙子撩起來吧?!彼每臻e的另一只手上下翻飛,指揮習(xí)遠,“阿遠,你瓶子拿穩(wěn)一點。你們其他人啊都躲遠些,這是姐妹之間的真心話大測驗哦,非禮勿視啦。”可旁邊人都湊得近近的,這精彩一幕誰也不想錯過。
易微婉撩起了裙子,她義無反顧,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習(xí)遠一步步走過來,手中的酒瓶子顯出綠瑩瑩的光。
不知道你會不會這樣做,放任悲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本來有力量阻止,本來可以選擇不讓事情發(fā)生,但你卻抱著雙手,讓壞的命運在你面前通行無阻。只因你想看看,如果這樣下去,老天對你究竟會惡毒到什么程度。
藥力原來不夠勁,她痛得暈了過去。她看見習(xí)遠嚇得停了手,瓶子墜地,摔得粉碎。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姐姐,自她手中抽取了那引發(fā)血案的手機。
終于回到她手上的時候,電話卻不再響了。
“Lindsey!她昏過去了!”
“你急什么?你又不了解我妹。從前大家玩的時候,更出格的都玩過,這算什么。好啦好啦,何必叫救護車,好啦,我們走。”
昏過去之后,易微婉在熟悉的空間與氣味中醒來。
她知道這是湯毅凡的房間,這張床她躺過好多次。無論在男人中還是女人中,他和她都是一對無人可比的話癆。她曾問怡風(fēng):“我講話多,會不會很煩?”怡風(fēng)鄙夷地答:“你話其實不多,只是當(dāng)你跟他兩人在一起時,話才會無窮無盡地多?!彼麄儍蓚€曾在Villa T中臥談無數(shù)次,其實都是她在說,他在聽。談到困了,他們就分別睡了?,F(xiàn)在回憶起來,也想不起他們究竟說過些什么。次日早晨看著對方醒來,彼此一點都不覺得尷尬。
總之有話說時,他們便一起興奮;無話說時,他們便各自安安靜靜的,睡覺也好,靜坐也好,毫不感到別扭。
她知道這家伙終究還是會現(xiàn)身,就像她被趕出家門時,他現(xiàn)身將她劫走,劫回他的家一樣。
現(xiàn)在,她一伸手便能夠到他。然后,毫無疑問,他會開始笑話她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真的狼狽,小腿肚子上都有咸腥黏稠的紅色液體。
她蜷了身子,伸手抹掉,想開口問他幾時到的。
她被Kenzo Flower的香氣逼離了夢境,來到現(xiàn)實。
毅凡沒有來。
她依然,活在這個名為汪凌茜的人間地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