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手機,剛想撥號,洗手間里的歌聲戛然而止。楚墨喊:“靜秋!”沒有動靜。再喊:“靜秋!”還是沒有動靜。楚墨扔開手機,沖進(jìn)洗手間,卻發(fā)現(xiàn)靜秋仍然穿著衣服。米黃色的連衣裙如一朵巨大的花兒在浴缸里綻開,靜秋看著他,笑。
“我很聽話,”靜秋瞇著貓般的眼睛,“既沒有脫衣服,又唱歌給你聽。”
“你瘋了……”
“反正已經(jīng)濕了。”
“靜秋……”
楚墨彎下腰,試圖將靜秋抱起,靜秋輕輕一拽,楚墨跌進(jìn)浴缸。浪花飛濺,花瓣落上靜秋的額頭,楚墨輕輕一刮,花瓣滑到靜秋的鼻尖。楚墨湊近靜秋,他用嘴唇將那片花瓣摘掉。
那一刻楚墨產(chǎn)生錯覺。他相信浴缸里的花瓣來自靜秋的身體。靜秋是一朵玫瑰,現(xiàn)在,她在飄零。
他親吻靜秋的額頭,眼睛,鼻翼,臉頰,下巴,脖子,乳房……他分不清打濕雙眼的,是霧水,汗水,還是淚水。
……曲徑通幽。鳥靜花喧。上弦月。下弦月。青草地。籃球場。夕陽西下。二十歲的單車……
他擁著靜秋,在溫水里睡去。
直到電話響起,他才想起,今夜,他還欠念蓉一個電話。
電話里,他欺騙了念蓉。他說,他們還在喝酒。
他將自己擦干凈,將靜秋擦干凈。
他抱靜秋上床。
他輕吻靜秋的眼睛。他對靜秋說:“對不起?!?/p>
“對不起。我掙扎著走出很遠(yuǎn),你一個眼神就讓我回到原地?!彼f。
他喚來服務(wù)員,將兩個人的衣服洗凈,烘干。
他為靜秋蓋上毛毯,替靜秋關(guān)掉所有的燈。
他離開,忘記了口袋里的房卡。
他在路邊的燒烤攤上喝掉半斤白酒。他要為念蓉制造出一副爛醉如泥的假象。
可是他真的醉了。
那夜里,睡得很沉。念蓉什么時間起床,什么時間用餐,什么時間離開,他渾然不知。
醒來,頭痛欲裂。想起昨夜,他開始后悔。
后來他發(fā)現(xiàn)錢包里的房卡。
匆匆去酒店,靜秋已經(jīng)離開。
一整天,膽戰(zhàn)心驚。
他永遠(yuǎn)不會想到,念蓉對他的懲罰竟從一個電話開始。
這是不是等于,他與靜秋的偷歡,已經(jīng)被念蓉不動聲色地公布于眾?
楚墨拿著玫瑰花,卻找不到花瓶。明明記得上次買百合時還用過,可是現(xiàn)在,就算他把所有的屋子倒過來拍打,也尋不到花瓶的蹤影。楚墨嚇了一跳:多長時間沒給念蓉買花了?半年?一年?一年半?兩年?婚姻中,似乎大蔥和白菜,遠(yuǎn)比玫瑰花重要。
他慶幸今天帶回一朵玫瑰花。
晚上念蓉回來,楚墨對她說:“這個周六,我想帶你去野外燒烤。”念蓉問:“怎么有這個興致?”楚墨說:“你不是早想去野外散心嗎?正好近來有時間。好像咱們很久沒去野外玩了?!蹦钊貑枺骸霸趺赐妫俊背f:“燒烤,聊天,喝茶,牽手,采野花,賞風(fēng)景,還有……”念蓉說:“野合?”楚墨攤開兩手,說:“娘子你真下流?!?/p>
念蓉這才發(fā)現(xiàn)桌上的玫瑰。玫瑰插在胖胖的罐頭瓶里,美麗大打折扣。心還是稍軟了一下,問:“打算叫上誰?”
“就咱倆……”
“別就咱倆啊?!蹦钊馗┫律碜?,嗅了嗅玫瑰。“多叫上幾個人吧,一起聚聚。我姐,姐夫,半煙,楚歌,亦可。莫高有時間的話,就一起。再問問……陳阿姨吧!”
其實本想說“再問問你的大學(xué)同學(xué)靜秋”。嘴張了張,還是忍住了。她不想把家變成戰(zhàn)場。
何況戰(zhàn)爭已經(jīng)過去。
“陸清淺呢?你們的主編?!背珕?。
“他就算了?!蹦钊刈哌M(jìn)廚房。
盡管楚墨不想帶上這么多人,可是人多的話,氣氛畢竟會輕松些。只有他和念蓉兩個人才是危險并且難堪的,萬一他哪里做得不好,念蓉再翻出他與靜秋的事情,如何招架?
整整兩天,楚墨一直為野外燒烤做著精心準(zhǔn)備:啤酒、可樂、礦泉水、水果、遮陽傘、帆布椅、燒烤料、木炭、鏟子、繩索、紅藥水、紫藥水……還瞅空給念蓉買了一條“始祖鳥”牌登山褲。念蓉問咱們是去燒烤還是去打仗?楚墨說:“你腿型好,配這條褲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