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褪色的家書

鏡中爹 作者:張至璋


第二章 臺北童年 l 023 木板玄關(guān)左邊的紙門內(nèi),是另一間臥室,不是地板,鋪滿了榻 榻米?!伴介矫住笔侨照Z,就是一寸半厚的草疊席,一張榻榻米的面 積與單人床相近。榻榻米硬中帶軟,赤腳走在上面,或睡在上面很 舒服,夏天很涼快。這間屋子鋪滿八張榻榻米,屋內(nèi)有個小方桌, 我和娘還有二姐就睡這間,二姐每天晚上在榻榻米上打地鋪。墻上 有兩扇紙門,拉開是個大壁櫥,放置衣物、棉被等物,二姐天天睡 的“鋪蓋卷”,白天就放在壁櫥里。后來外甥長大會跑動了,我?guī)?們鉆進壁櫥,拉上紙門,漆黑中開亮娘的手電筒逗他們,可見那壁 櫥大小。 大姐家客廳雖是地板,記得面積是十二個榻榻米,大姐的臥房是 十個榻榻米,我們這間是八個榻榻米,就這三間房。再有,就是廁所、 廚房、洗澡間兼洗衣間。在那個年代,這種架空地面的日式住房還算 舒服,但是對我們大小六七個人來說,顯然擠了些。不過在剛到臺灣 之初,這樣住是權(quán)宜之計,大家的指望是,爹很快就來,我們就會有 自己的房子了。 然而誰也不會想到,娘、二姐和我三人,在這八疊席的房間一住 就是七年,大姐和姐夫也照顧了我們這么多年,直到二姐嫁給二姐夫, 我和娘才離開臺北的大姐家,隨著二姐搬到東北海岸的宜蘭去。 褪色的家書 “最早你大姐夫給你爹寫信,催他設(shè)法盡快來臺灣?!焙髞砟镉写?說,“大姐夫信里說,日本把臺灣交還國民政府不久,這兒老師不夠, 尤其是偏遠地方。大姐夫說,以你爹的學(xué)歷、能力和經(jīng)驗,到東部當 個中學(xué)校長,不致困難。就算在臺北,找個中學(xué)教書,也不成問題。”024 I 鏡中爹 “爹來信怎么說? ” “什么也沒說。奇怪,根本不提臺灣了,原先還設(shè)法想來呢! ” 娘說,“共產(chǎn)黨很快進了南京,我們只通了半年信,每次你爹只寫幾 句。”娘嘆口氣,“你爹不是那樣的人,不是不寫,是不敢寫! ” 娘留著爹的最后一封信,寫于一九五。年陰歷九月二十。 劍珠、浩然、礪同鑒 : 久別至念。我去的信想你們都收到了吧? 接到晚璋一月 二十二的信,此信走了半年多。知道你們身體平安,我很歡 喜。鬧子現(xiàn)在好,還天天上學(xué)校嗎? 元元想會走了吧? 我也 沒有見過他。我自去年夏天因為沒事做,又入學(xué)校,在南京 大學(xué)讀書,已是一年了,現(xiàn)仍求學(xué)。除星期 (日) 外,住學(xué) 校中,不出校門。課余作籃球、排球等運動。身體尚好,希 勿遠念。此信是托人寄的,直接寄信走的太慢。余再信。父 親與二弟有信否? 我一直未接到信。 此祝 冬安 張維寅 手啟 舊歷九月二十日 來信可寄南京中華路秦狀元巷十六號李云僧先生轉(zhuǎn)交。 不必寄學(xué)校中,學(xué)校人太多,信恐收不到。如香港有熟人, 由香港轉(zhuǎn)寄,信可快點。 這是封褪了色、看似平常的家信,但是娘她們能猜想出幾件事 :第二章 臺北童年 l 025 一、爹的生活看來還算平靜。 二、爹雖然想念我們,但是不再說是否想來臺灣。 三、爹和爺爺以及二叔失去了聯(lián)系。 四、爹又進大學(xué)了,信件不便,要由別人轉(zhuǎn)。 “娘,爹為什么又要進大學(xué)? ”我曾問娘。 “不知道?!? “秦狀元巷的李云僧是誰呀? ” “也不知道。” “爹不能轉(zhuǎn)道香港來臺灣嗎? 我有個同學(xué)的爸爸這么做?!? “你爹膽小。”娘說著,換了語氣,“但是他心細,不像你,粗心 大意?!? “那,二叔呢? ” “你二叔膽子大?!? “娘,我是說,二叔在哪JL? ” “在天津,在郵電局做事?!蹦镅壑虚W出了光芒,說,“對了,你 爹有封信里說,你二嬸生了個男孩,你有了個堂弟?!? “真的,我有個弟弟? 叫什么名字? ”我興奮起來。 “叫靖璋,張靖璋?!蹦镄那楹鋈缓闷饋?,笑著說,“你爹管他小 名叫二鬧,因為你是大鬧。” “娘,我小時候真的那么鬧嗎? ” “也還好啦,哪個小孩不淘氣? ” “那,二鬧,張靖璋呢? ” “怎么知道? 根本沒見過。”娘說,“你們堂兄弟見不見得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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