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裴城師院的校園,進入市區(qū),小蔣問:“巴總,去哪兒?”巴蘭蘭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突然不明白自己能去哪兒?
三江?學林小區(qū)?媽媽家?這三個地方都不是我的家啊!我是一只喪家之犬?。∥沂且粋€窮鬼??!我才是全中國最窮的人!我竟然舍不得花錢給自己弄一套房子,我好久沒給自己買過一件衣服了,接下來我馬上就花不出一分錢了,我必需立即出發(fā)去D 市,可是,砸多少錢才能成為第一夫人的座上客?五十萬?一百萬?這樣的數(shù)額,僅夠打通一個處級干部的!我的目標可是全省成千上萬個廳座和處座共同的第一夫人??!三五天之內(nèi),我還必需拿出五十萬打發(fā)那幾家“陪標人”,商界的潛規(guī)則是不能不遵守的,這五十萬其實是我正式進入裴城地產(chǎn)界的門票!今天給我們帶路的移民辦主任王茂林也需要及時打點一下的,三五萬是少不了的!我還必需馬上給陳百川買一輛車子,最次也是寶馬奔馳這種檔次,我還打算花二十萬給小伙子買一輛車子的,媽媽的老同學徐行長那兒也不能不意思一下……天啦,我該怎么辦?我要瘋了,我要瘋了,我做雞的心都有了,然而,我恐怕是一只老雞,我劈一次腿不知能不能掙到一百元?我干脆跳樓吧,看樣子,有時候,跳樓是解決問題的最佳選擇!不跳樓就只有搶銀行了,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有人“敢于”搶銀行了!對準備搶銀行的人來說,說“敢不敢”已經(jīng)太輕了,他們肯定已經(jīng)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走投無路的時候,人面前也許只剩下一根細細的繩子,一口氣就能吹斷!
“巴總,去三江嗎?”
小蔣正把車開往三江的方向。
“不去!”她說。
小蔣不敢再問。
小蔣只好順著任意方向開。
我為什么要掙錢?我當初如果不去海南,在裴城當一個中學老師,有什么不好?我到了海南,如果不離開海南交行,憑本事拉貸款拿獎金,也沒問題!敗退裴城,手上有三百萬,存進銀行過普通人的日子,照樣沒問題!可是,一次次的機會都從我手上遛走了!我難道真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嗎?是,又不是,或者不全是!想起來了,像今天這樣的感覺,以前也再三出現(xiàn)過,每一次關鍵的選擇其實都是因為——某種深刻的頑固的不安!放棄國家分配的工作,獨創(chuàng)海南,就是因為聽說海南是創(chuàng)業(yè)天堂,是全中國最活躍最沸騰最易發(fā)財?shù)牡胤?,想起小時候爸爸死了后,媽媽一人拉扯三個兒女的艱難日子,心里就害怕,就恐懼,于是經(jīng)不住誘惑,毅然南下;在海南迅速結婚,然后迅速離婚,只分到一紙皺巴巴的十萬元的欠條,就更是感到又羞憤又慌亂,尤其在海南那種拜金主義盛行的地方,原準備懷揣十萬元欠條跳海自盡的,命懸一線的瞬間終于厚著臉皮找到陳百川,陳百川收下欠條,大大方方給了我十萬元,不久又打電話邀我做他的助手,仍然是出于安全感的極度缺乏,出于同事朋友之間相互攀比的巨大壓力,冒險辭職,正式成為一名商人;后來,在事業(yè)越來越有氣象之際,陳百川意外被神秘力量綁架,公司資產(chǎn)幾近滅失,我?guī)е偃f倉皇逃回裴城,就更是怕得要死,不認為三百萬是錢,想掙更多的錢用來保護區(qū)區(qū)三百萬;接下來,我不得不撒下彌天大謊,拉大旗作虎皮,引火燒身,自己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