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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中秋夜(1)

天地悠悠:胡宗南夫人回憶錄 作者:葉霞翟


中秋節(jié)的頭幾天,美美忽然問我:“媽,今年中秋節(jié)我們要不要去臺大賞月?”

什么?中秋賞月?她的問題就像利箭一般射進(jìn)了我的心房,一陣劇痛使我半晌答不出話來。

中秋節(jié)是一個象征團(tuán)圓和歡樂的日子。它是屬于多情兒女和恩愛夫妻的。對于像我這樣一個失伴的孤雁還有什么意義?。渴堑模谶^去我是很喜歡過中秋的,年年此日總要快快樂樂地慶祝一番,然而今年的情形已完全不同了,我們還有什么值得慶祝的呢?這個破碎的心還哪能欣賞團(tuán)圓的月亮?。o知的小女兒,竟提出這個問題來。當(dāng)時我真想責(zé)備她幾句,可是面對著她那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和一臉迷惑的小臉,又不想說什么了。我只是嘆了一口氣,低聲對她說:“孩子,我們今年不去了。”

中秋的早上我出去買了一束鮮花和幾樣水果供在南兄遺像前。我默默地對他說:“親愛的,你知道嗎?今天又是中秋了!”

他給我的回答只是凄然的微笑。

晚上,我把孩子們都聚集在客廳里,給他們吃月餅和文旦。吃了一會兒,小明忽然發(fā)現(xiàn)他爸爸案前并沒有月餅,就大聲嚷著說:“媽,怎么不給爸爸?jǐn)[幾個月餅?”

我還沒有回答,廣兒就對她說:“爸爸是不喜歡吃月餅的,你知道嗎?”

她的小哥哥接著說:“是的,爸爸不喜歡吃月餅,小明,你記得嗎?去年中秋節(jié)我們從臺大賞月回來,就在這里吃月餅,我們請爸爸吃,爸爸不要,你還拿了一個豆沙月餅硬塞到爸爸嘴里,把爸爸嘴唇染了一圈黑胡子,我們都笑死了?!?/p>

美美也說:“可不是!后來媽媽說爸爸不喜歡吃甜的,還是請他吃點水果吧,就端出一個梨來叫爸爸自己削皮,哪知爸爸削好以后,爸爸切一塊小明就吃一塊,結(jié)果只剩了一個心子給爸爸自己吃?!?/p>

小德又嚷著說:“是的,是的,我也記起來了。后來我們大家不服,還罰小明唱一支歌呢!”

這一下,大家都記起去年的事了。于是你一句我一句,把去年過節(jié)的事一件件都搬了出來,我坐在那里呆呆地聽著,我的心本來已去到遙遠(yuǎn)的地方,由于他們的追述漸漸地回來了。

往事一幕幕重演在我的腦際,一會兒好像我們?nèi)叶荚谠孪律⒉剑粫河趾孟窬椭晃液湍闲謨扇俗诳蛷d閑談;我們幻想著門鈴響了,他推門進(jìn)來的聲音;又好像看見他笑嘻嘻地跨進(jìn)門來,手上提著一籃水果,那里面盛著的是文旦和香蕉;又像是看到他把兩盒點心盒子擺在茶幾上,我忙著去解繩子,孩子們圍攏來伸長脖子在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東西,他卻站在一邊看著我們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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