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猴在打上點滴之后半個小時，又恢復(fù)了往日的調(diào)皮。這孩子，只要身體舒服了就精力充沛，這會兒他正伸出手往我受傷的尾椎處一下下地敲打，每次敲打我就夸張地喊“哎呀，好疼”，潑猴便哈哈一陣笑。

旁邊打吊瓶的人們紛紛往這邊看過來，那眼神仿佛在說，這爺倆真能鬧。

一瓶吊瓶打完了，護士給潑猴拔針，潑猴把頭埋在我的胳膊里，說：“二師兄，拔完針之后你叫我，我不看。”

拔完針，我攥著潑猴的手腕子，忽然感覺到，潑猴似乎瘦了，他的手腕抓在我手里，好似一根柴禾棒。

一陣難過涌上了心頭，我開始仔細(xì)考慮許霞的話，我確實沒有照顧好潑猴，因為有房子貸款的壓力，我必須把掙錢放在第一位，而我的工作又極其忙碌。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如果真的不能照顧好潑猴，我還不如把潑猴的監(jiān)護權(quán)還給許霞。我直到此刻才冷靜地認(rèn)識到，當(dāng)初不顧一切地拿到潑猴監(jiān)護權(quán)的選擇，是多么沖動，我只是想利用監(jiān)護權(quán)來給予許霞見不到孩子的痛苦。

“潑猴，爸爸問你個事。”在路上，我蹲下身子，認(rèn)真地看著潑猴。

潑猴似乎覺察到我這么嚴(yán)肅一定是有正事，也不再貧嘴。

“爸爸，什么事？”潑猴眨著眼睛問。

“如果哪一天，我是說假如，爸爸和媽媽之間你只能選一個，你跟誰？”雖然這話有些殘酷，但我知道，這個問題是以后我、許霞還有潑猴必將要面對的。當(dāng)初我為了跟許霞賭氣，完全忽略了潑猴的感受，而現(xiàn)在到了應(yīng)該彌補的時候了。

“爸爸，今晚我想喝小米粥，你給我做吧。”潑猴眼睛里噙著淚水，努力地抿著嘴，并不回答我的問題。我的心抽搐了一下，孩子在逃避這個事情，我過低地估計了他的智商，也許潑猴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我和許霞分開的事實，他用逃避來給自己短暫的快樂。

“好了，潑猴。以后爸爸天天給你做小米粥?！蔽姨崃艘豢跉猓褲姾锉饋?，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口，順便用臉把他眼眶下的淚蹭掉。

“爸爸，媽媽，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嗎？”不知是睡夢中，還是清醒狀態(tài)，我在夜晚反復(fù)聽到了潑猴的這句囈語。

最近的天總是很奇怪，昨天晚上還星光明亮，一大早卻聽到雨點噼里啪啦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潑猴，快起床?！蔽乙还锹蹬榔饋恚缓蟀褲姾锏囊路o他套到頭上。

“我今天不能再穿這個了，這衣服昨天臟了，老師都說讓我換衣服?！睗姾锇岩路念^上摘下來。

“那好，櫥子里有衣服，你自己快換上，我去做飯?！眹诟乐?，我急匆匆走進廚房去煮面條，等出鍋后又急匆匆地端上桌，一邊喊著，“洗臉?biāo)⒀莱燥?，只有十三分鐘，潑猴快點，今天下雨，不好坐車?！蔽姨а弁词殖氐姆较蚩慈?，卻沒見潑猴的身影，等我看向臥室，火冒三丈：潑猴依然坐在床上呢。

“潑猴?！蔽衣曇籼岣吡藘蓚€八度，嚇得他一激靈。

“你這孩子怎么回事，不是告訴你快起床嗎，都晚點了，你磨蹭什么?。　?/p>

“這衣服我扣不上扣子，以前都是媽媽給我穿的?！睗姾锱e舉手里一件葫蘆扣子的唐裝樣式的衣服。

他的話徹底引發(fā)了我的怨氣，許霞以前一直替潑猴穿衣服，替潑猴倒洗臉?biāo)?，連牙膏都替他擠在牙刷上，而現(xiàn)在潑猴自理能力確實不怎么樣。

“你又不是沒手沒腳，為什么不自己穿？你這壞毛病都是你媽慣的，辦事磨磨蹭蹭。這件穿不上，你不會換件衣服啊，笨死了你?！笨纯磿r鐘又走過了十分鐘，再不抓緊時間，真是來不及了，今天公司里還有個挺重要的會，大老板都要參加，萬萬不能遲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