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莫驚——”一個好細(xì)好脆的聲音，我動一動，才發(fā)覺有一只軟軟冰冰的手按在我的額頭上，我偏過頭去，一張背著光的臉，頭發(fā)短短地飄著，不是阿珍，我松了口氣，一開口竟哭起來：“阿慶仔他們……不讓我……還有阿嬌……拿我的竹……”

“莫哭，莫哭。誰人這么夭壽哪。莫哭，寒子在這邊。”她彎下身來摟住我，輕輕地?fù)u呀搖，我看清楚她的臉了，白白的，眼睛又大又黑，眼尾長長的直挑進(jìn)頭發(fā)里去了，可是她的頭發(fā)那么短，參參差差亂得像男生一樣……寒子，……她就是寒子嗎？我聽阿珍她們說過她，說她是瘋子。我問阿珍什么是瘋子，阿珍說瘋子就是頭腦有病的人，我想寒子多可憐，跟阿秋婆一樣，阿秋婆有風(fēng)濕病，痛都痛死了?？墒前⒄湔f瘋子會亂咬人，那不是像阿公家西邊院墻的大狗莎莎嗎？可是寒子這么漂亮，……我的頭好昏，寒子一直輕輕地摸我頭發(fā)，抄起衣擺拂我的臉，她一直忙著，嘴微張著，也不管我直瞪她的眼睛看。寒子的眼睛真大真漂亮，黑黑閃閃的，可是眼圈有些黑黑的，好可憐的樣子，寒子怎么會咬人呢？

“你是誰人家的小人兒？如何一個人跑到這兒哪？”寒子的聲音真是好聽，像收音機(jī)里唱山歌的一樣。

“我是劉先生的孫女，同阿珍來洗衫。那，那阿慶仔他們……”

“就是火車站那邊的劉先生是否？”

我點(diǎn)點(diǎn)頭。寒子把我扶起來，然后背對著我蹲下，把我兩只手圈在她的頸子上，背起我來朝河下頭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