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她從昏迷中醒來,那個“胡子畜生”早已發(fā)泄得淋漓酣暢,滿足得直打呼嚕。她卻只能含淚過早地告別了少女時代。
很快,他就知道了“胡子”的真實身份,這時,再看那“定情之物”,那掛滿了肉色的“竹節(jié)”,就不啻是一種巨大的諷刺。她狠狠地砸碎了那個翠竹掛件,從此不再理睬“胡子”??墒?ldquo;胡子”仍然不斷地來糾纏。他只好求助于“復(fù)社”——“胡子”的對頭。冒辟疆是“復(fù)社四公子”之一,她要托庇于冒辟疆。
冒辟疆聽到這里,二話沒說,毫不猶豫地舉起了那個翠竹玉器,只聽得“啪!”的一聲巨響,手落玉碎,那價值連城的精致玉器變成了《一地雞毛》。
陳圓圓不無惋惜地說道:“你這是何苦呢?他又聽不到;我又不會因此而‘完節(jié)’。”
冒辟疆卻說:“與愛卿采取一樣動作,以心心相印耳。”
感動得陳圓圓再次擁抱了心愛的郎君,她在情郎的懷里,盯著那幅畫說:“妾只是一株人人攀折的弱柳,你若是不嫌棄,盡可以也當(dāng)一次寒蟬。”
這是一次真正的靈與肉的高度和諧的大合唱,泛濫的是悄無聲息的甜蜜。香汗涂上了那只玉鴨,羞得那紅頭更加嫣紅;蘭麝之氣頻喘,很快就讓那白肚充滿了肉光。玉鴨似乎有了沖天的靈氣,把兩人的歡樂帶到了“神女峰”的頂端。
幾天幾夜,如膠似漆,再也難以分開。
冒辟疆決心納陳圓圓為“小星”:“‘拙荊’出身于名門貴族,決不會爭風(fēng)吃醋的。她知書達理,對我納寵決不敢說半個不字。這你盡可以放心。至于‘家嚴’、‘家慈’那里,也不會有什么障礙的。我是獨子,只說為了子嗣起見,他們就會接納你的。我終生拿你當(dāng)正妻相待,決不會因你年老色衰而改變?,F(xiàn)在我就回家鄉(xiāng)如皋,稟明父母,帶回川資,為你贖身,小別數(shù)日,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陳圓圓幸福得臉上一朵花,心上一朵花。但是她還要撒嬌:“你們男人都是這樣,摟著女人,甜言蜜語;放開女人,就換口味。哪個敢保證你不見異思遷?”
“我承認我也是那樣的男人;但對你我是認真的。”冒辟疆莊重地說,“我把我們家的傳家寶給你帶來了。”
說著,他就拿出了一個小巧玲瓏的玉石,掛在了陳圓圓的脖子上。那玉石,比一般的掛件大一些,是那種異常純粹的“艷綠”,不僅綠得讓眼睛瞬間就消除了疲勞;而且綠得讓心靈頃刻就充滿了溫馨。此刻它就吊在圓圓雪白的乳壕里,讓那兩個豐滿的乳房一襯,顯得分外性感。這是因為那掛件顯然是個“歡喜佛”,那“男根”不僅夸張得令人發(fā)噱;而且精美得讓人愛不釋手。陳圓圓早就聽說過“歡喜佛”,知道它早在國初就在民間流傳,但卻從來沒有見識過。今天戴上了,只覺得特別的溫潤,下意識地拿起來,細細端祥那男根的紋理。
冒辟疆竊笑,說道:“‘男戴觀音女戴佛’。這好象是特為你準備的;也許只有你才配佩戴它。”
這時,陳圓圓才注意到冒辟疆不同一般的表情,問:“它真的有佛光嗎?”
“當(dāng)然。”冒辟疆鄭重地回答,“你迷起眼睛看!它的綠色是不是變幻不定的?”
陳圓圓果然瞇起了一雙秀目仔細端詳,可不?一會兒是那種翠生生的碧綠;一會兒又是那種油光光的墨綠;不一會兒,又變成了晶瑩瑩的蔥綠。她好不驚訝!
“你再把它放在幾案上!”冒辟疆不容置疑地說道。
陳圓圓不敢遲疑,就那么裸露著身子跳下了床,用一雙玉手把那“歡喜佛”擺在了玉案上,然后扭頭狐疑地望著冒辟疆。
冒辟疆又說:“你退后一步,再瞇起眼來看!”
陳圓圓果真照辦,就發(fā)現(xiàn)了奇跡:只見那佛的上方,有一抹綠色的迷霧,似有若無,變幻不定。很美;又很朦朧,令人覺得那仿佛是一股仙氣,一種神秘的啟示。
“看到了!看到了!”陳圓圓拍著小手叫道,“這就是被人說得十分神秘的玉的靈光呀!”
“正是。”冒辟疆肯定地說,“你戴的時間還太短,玉的靈氣跟人是相通的,你戴的時間長了,那靈氣會越積越濃,保佑你四季平安。”
這時,陳圓圓猛的想起了什么事情,就怯生生地問:“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玉王’?”
“正是!”冒辟疆這次肯定的表情更加凝重,“‘陰陽玉王’的一半。”
“??!”對玉見多識廣的陳圓圓都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被傳奇故事包裹的神秘而又神秘的玉王,竟然就在這里。一時竟被驚得頭暈?zāi)垦!?/p>
她知道,光是這玉的來歷就有許多充滿驚險、充滿血腥的傳說了,似乎它從緬甸來的每一步都連接著眾多人們的命運。從國朝開始,緬甸的玉石通過“翡翠之路”從騰沖源源不斷地流入了中國,那些圍繞著玉的神秘逸聞也在中國不脛而走。
有什么法子呢?中國人自古就有賞玉的傳統(tǒng),天子更是對玉情有獨鐘,祭拜天地四方,需用玉做的六器:滄璧、黃瓊、青圭、赤璋、白虢、玄璜,還要有玉做的六瑞:鎮(zhèn)圭、衍圭、信圭之類,天子得天之物方叫瑞,諸侯受封于天子,天子必授之以玉。天下人以天子的愛好為愛好,玉還能不身價百倍?財富是充滿“神秘性”的,越是身價百倍的東西,越是神秘得不可名狀。
想到這里,陳圓圓不禁嘆了一口粗氣,說道:“可惜,這玉總是與帝王聯(lián)系在一起。”
“正是。”冒辟疆再次肯定,“這塊玉還聯(lián)結(jié)著建文皇帝。三寶太監(jiān)鄭和七次下西洋,據(jù)說就是為了尋找這塊玉。永樂年間還發(fā)生了這樣一件事:有人要充當(dāng)和氏,到宮里獻寶。不過和氏獻的是真璧,他獻的卻是假玉。結(jié)果就掉了腦袋。”
“那么,現(xiàn)在我們獻給天子吧!天下正多事之秋,也好為天子增添一些瑞氣。”
“當(dāng)今皇帝已經(jīng)被流賊與邊寇鬧得焦頭爛額,我才不去觸霉頭呢!”冒辟疆拒絕了圓圓的建議,叮囑說,“你要好好保存著,不知道有多少人千方百計地尋找它,連匿居南洋小島的海盜都派人來大陸,到處打探呢!”
陳圓圓再次把它掛在了自己裸露的乳濠里,對著冒辟疆調(diào)皮地一笑,說:“在這里總可以了吧?除了你,管誰也看不到!”
冒辟疆再次擁抱了心愛的女人。
在冒辟疆懷里,陳圓圓柔聲地問:“那‘母’的呢?”
“不知道。”冒辟疆搖搖頭,說道,“按照慣例,應(yīng)該有個‘母’的,一公一母,才是‘陰陽玉王’。這個陽具昂然,顯然是個公的,與之配對的當(dāng)然就是個母的了。”
“真不要臉!”陳圓圓嬌嗔,刮冒辟疆的鼻子。
冒辟疆躲過了那只玉手,無可奈何地說:“真的是不知道呀!只有各式各樣的傳說。”
陳圓圓坐了起來,問:“都有些什么傳說呢?說幾種我聽聽。”
“那可一時半晌說不完,有說根本就不是另一個歡喜佛的;有說是一個斷了腿的歡喜佛的;還有說是一個白色的狗熊的,反正都沒有看見。‘畫鬼容易’誰都可以編上一段。”
陳圓圓啞然失笑。
“不過,我更相信‘陰陽玉王’的說法。而且,找到了那個‘母’的,一定能揭開另一個更大的迷!否則,就不會有那么多的人,發(fā)瘋一樣地去尋找它了。有一種傳說是,找到了‘母’的,陰陽合為一體,就是一把鑰匙,可以打開一個寶庫,那個寶庫幻化為一個金匣子,能破解帝王君臨天下的奧秘。所以,國朝的歷代皇帝都千方百計在尋覓。他們也許已經(jīng)找到了那個‘母’的了,這個就越發(fā)顯得珍貴。”
陳圓圓把歡喜佛收藏了起來。說:“真想不到帝王的江山竟跟這樣的一個淫褻之物聯(lián)結(jié)在一起!”
三
燈影槳聲的秦淮河,“香扇墜”李香君嫌太喧鬧了;而且,她終日沉湎在那喧鬧中,不停地歌舞,也實在是太累了。她過分嬌小的身子需要休息,可是那“假母”卻更需要鈔票。她就在不停的歌舞中成了達官貴人、紈绔子弟爭相要“梳弄”的對象。
按歲數(shù)來說,她早已該破瓜了,但是她卻總是借口自己身子嬌小而拒絕“接客”:“媽媽,我才這么一點點,你給我找的都是又粗又大的壯漢。女兒怎么受得了啊!”說著,她就哭泣了起來。媽媽也就不好勉強她。就這樣,她盡量延緩自己被蹂躪的開端,讓自己當(dāng)姑娘的歲月長了又長。
但是,門戶人家是要靠粉頭過日子的。養(yǎng)了女兒就好比置了地產(chǎn),女兒長成,就好比莊稼長成了,是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怎能讓它爛在地里?何況,養(yǎng)的這個女兒又是千嬌百媚、花容月貌的,若不及時收割,豈不大大影響了“經(jīng)濟效益”?所以,“假母”的聲音已經(jīng)很不好聽:“碾大壓不死蝎子,拖到什么時候也擋不了出血的那一晚上!”
“香扇墜”再嬌小,也面臨著她十分畏懼的第一夜。
按照“鴇愛鈔,女愛俏”的慣例,“假母”允許她在選定的客人中挑一個,她選中了河南侯朝宗;但是,還沒有下定決心。
這個侯朝宗是上了《清史稿》的。本名叫侯方域。乃河南商邱人氏,父恂,是戶部尚書。然而記敘他的具體事,卻唯有一件,就是他的父親“督師援汴”時,他出了個主意:
“取賜劍誅一甲科字令之不應(yīng)懲辦者,而晉帥許定國師噪,亟斬以循。如此則威立。軍事辦,然后渡河收中原土寨團結(jié)之眾,以合左良玉于襄陽;約陜督孫傳庭犄角并進,則汴圍不救自解。”
真是獨出“奇”裁用濫殺無辜來換取威望,虧他想得出來。所以連老父親都大怒,“恂叱其跋扈,不用,趣遣之歸。”
朽木不可雕也,老官僚無法栽培自己的兒子,趕緊打發(fā)他回老家。他這才來到了秦淮河。“方域既負才無所試,一放意聲妓,流連秦淮間。”也就是說,他是跑到秦淮河上用聲妓的美色來舔精神的“傷口”了。
李香君選擇了這樣一個“意中人”,鄭妥娘和董小宛都持保留態(tài)度,鄭妥娘干脆就是反對,毫不保留的反對:“挑花了眼,揀了個繡花枕頭!”
這天是谷雨,被妓家稱之為“餞花節(jié)”。據(jù)說過了這一天,百花就開始凋謝了,妓女都是出賣“花朵”般的青春,惺惺惜惺惺,它們以花朵來寄托自己的情愫,這一天照例是妓家姊妹“杜門謝客”,說說心里話的日子。
鄭妥娘就約上了董小宛。造訪李香君的繡樓。李香君的繡樓當(dāng)然也很幽雅,古箏琵琶都擺放得井然有序,不過,一個青銅彝鼎里散發(fā)出淡淡的香氣,顯示出女主人不同凡響的追求。雅人,卻擺脫不了幾分俗氣。
按照事先的約定,勸說的話得由董小宛先說。她不象鄭妥娘那么鋒芒畢露。
果然董小宛開口了:“人都稱姐姐是‘香扇墜’,我看姐姐倒是一個‘鐵扇骨’。外柔內(nèi)剛,巾幗豪杰。真不知得有什么樣的郎君才能與你相配。”
這話說得李香君忸怩起來了,她含羞帶澀地說:“倒是有一個人我想寄托終身。我是想‘從一而終’的,他‘梳弄’了俺,俺就跟他‘從良’。反正我們這些青樓淫娃最好的命運也就是當(dāng)‘小星’,能找一個值得傾心的男人,俺就心滿意足了。”
李香君沉醉在幸福的遐想中,滿臉都是甜甜的笑容。
鄭妥娘見她執(zhí)迷不悟,就開門見山地說:“你當(dāng)真要跟那個‘河南侉子’呀!”
“怎么?不好嗎?他可是個名士呀。”
“名士?”鄭妥娘鄙夷不屑,“在秦淮河上,一抓一大把。三條腿的雞找不到,兩條腿的名士要多少有多少!”
“瞧你說的,名士就一錢不值了。”
“就是嘛!你看看眼前的所謂名士,哪一個提得起來?且不說上了床都像一頭角豬,就說所謂的風(fēng)雅之士吧,他們那詩除了描繪女人,還是描繪女人,眉毛呀,乳胸呀。疊床架屋,也不嫌肉麻!還一個個的都自負是‘天下第一才子’。一副‘懷才不遇’的可憐相,讓我笑掉大牙!”
“瞧你這個刀子嘴!”李香君半真半假地說。
董小宛插嘴說道:“妥娘姐姐說話盡管尖刻了一點,但是卻道出了世俗弊端。大明立國已經(jīng)近三百年,開國勛戚、歷代顯宦,連絡(luò)結(jié)親,損榮與共,形成了一個異常穩(wěn)定的‘安全圈’兒。他們的后人無論怎樣草包低能,乃至胡作非為,但都不僅可以衣食無憂,而且可以作威作福。
“所以,所謂的‘紈绔子弟’,‘滔滔然天下皆是也’!無論哪個皇帝,登基之前,他的天下里,充斥的所謂‘世家子弟’實在如‘過江之鯽’。
“這就十分可悲!‘牧民’本來是需要才能的。可惜,‘牧民’是十分緊俏的差使,只能從‘世家子弟’的圈子里挑。代代相傳,負責(zé)選拔‘牧民’官吏的‘禮部’諸公。本身更是個頂個的草包。大家沆瀣一氣,誰管天下的長治久安?秦淮悲歌楔子朱元璋是“美女經(jīng)濟”的老祖宗楔子朱元璋是“美女經(jīng)濟”的老祖宗
中國5000年的歷史上,大大小小有數(shù)百次農(nóng)民起義。唯一一個建立了全國政權(quán)的范例就是明太祖朱元璋。他是當(dāng)之無愧的“偉大領(lǐng)袖”。在金鑾殿上喊他“萬歲”的聲浪,真是一浪高過一浪。那些當(dāng)年跟著他“鬧起義”的農(nóng)民兄弟們,如今都“坐天下”了。當(dāng)年是“游擊將軍”,今天就是“一州之長”;當(dāng)年相當(dāng)總兵,今天就是督撫。怎能不衷心祝愿他老人家“萬壽無疆”“萬壽無疆”。
大明王朝在中國大地上延續(xù)了280年,就發(fā)生了許許多多的故事。
朱元璋出身貧寒,只是一個到處流浪的野和尚。據(jù)說他進廟門的第一天就燒錯了香,惹得老和尚一頓好打。佛祖可憐他,就在他的不肖子孫眼瞅著把江山拱手讓給“韃虜”之際,卻讓“韃虜”的第一代君主皈依了佛祖。算是對他那一爐“錯香”的報答。
這個“報答”是通過秦淮河上一個絕代名妓,堪稱是一個“極品女人”來完成的,這個女人叫董小宛,制造了中國歷史上最大的懸案——這就是后話了。我們的故事要回到秦淮河。得從朱元璋定都南京說起,說一段“多余的話”。
話說朱元璋“馬上得天下”之后,他的主要謀士劉基就告戒他不能“馬上治天下”。他起初并不在意,但是,一碰到女人這個千古話題,他就傻了眼。一個叱詫風(fēng)云,馳騁了大半個中國,橫掃千軍如卷席的豪杰,束手無策了:這么多的女人怎么辦?
原來朱元璋親手制造了龐大的軍妓隊伍,把古已有之的軍妓發(fā)展到“轉(zhuǎn)營”,令軍妓制度登峰造極。這當(dāng)然有客觀原因,眾多的將士多年追隨他南征北討,需要女人進行裸體慰勞,否則,誰肯為他拼死賣命?但更有朱元璋自己的特殊的“性心理”,讓人啼笑皆非。
他的元配馬氏,即后來的馬皇后,長得奇丑,但朱元璋卻不能不敬畏——這是真正的“糟糠之妻”。當(dāng)年他一個“窮要飯的”,“三尺腸子閑著二尺半”,誰肯把閨女嫁給他?馬員外不僅把閨女給了他,還贊助了他最早的起義資金。馬家恩重如山,朱元璋說不出嫌棄馬氏相貌丑陋的話。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朱元璋發(fā)跡之后,每每看到漂亮的女人都會引起莫名的焦躁;尤其是原來的上層人家——不光是達官貴族,也包括豪紳富賈。他們的妻女在朱元璋的眼里,一個個都是風(fēng)姿卓約的,特別是那些“少艾”,簡直能鉤得他靈魂出血。他恨不能摟過來發(fā)泄,卻又不能發(fā)泄,就只好通過他的將士發(fā)泄。于是就把所謂的“罪臣”、“劣紳”的妻女統(tǒng)統(tǒng)收做軍妓,令她們“轉(zhuǎn)營”。(即在一個營地被輪奸數(shù)日后,再換一個營地)。
現(xiàn)在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他已經(jīng)用不著再去用女人的裸體來激發(fā)將士了。這些已經(jīng)是“殘枝敗葉”的女人還有何用?
皇帝的難題自然有寵臣解決。朱元璋身邊大大小小的“文人”就皓首窮經(jīng)、引經(jīng)據(jù)典,從管仲在齊設(shè)“女閭”說起,旁征博引,大講了教坊司的好處。朱元璋終于聽明白了,無非是要他進行一次從“軍妓制度”到“官妓制度”的改革,讓那些備受蹂躪的女人“商品化”。不再“轉(zhuǎn)營”了,而是呆在一個固定的地方進行有償“性服務(wù)”。
他對“劉基們”的這個“奏本”立即“納諫如流”,甚至興奮得有點發(fā)抖。他實在是“窮怕了”!恨不能在一個早上就又快又好地把所有的宮殿都蓋起來。讓這些“罪臣”的妻女用肉體替我賺錢,也不失為一種“贖罪”的方式。再說,他還有一點私心,“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我在天下“選美”,集天下所有的美女于金陵,不放在皇宮里,而是找一個風(fēng)光旖旎的地方,弄一個“天下第一”的“教坊司”。既可以避開馬皇后的耳目;又可以享受天下的美色,不枉做了一次皇帝。
如意算盤打得萬無一失,那交易場所就選在了脂粉彌漫的秦淮河。一座“大院”拔地而起,天下佳麗頃刻云集。朱元璋親自題寫了對聯(lián),懸掛在大門之上。那對聯(lián)寫得頗有文采:
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風(fēng)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話;
世間多癡男癡女,癡心癡夢,況復(fù)多癡情癡意,是幾輩癡人?
只可惜那字卻寫得歪歪扭扭,很不象個樣子。這其實是苛求不得朱元璋的,從小沒念書,長大又征戰(zhàn),那有時間練字?但是他卻偏偏沒有“自知之明”,硬要充“大粒核桃”。他是天子,他就是“天字第一”的大書法家!哪個敢說他“故充風(fēng)雅”?不要命了!有人“腹非”?鳥!我照樣“萬壽無疆”!就是我死了,你的“腹非”也只能爛在肚子里。你奈我何?朱元璋的這種“題詞心理”卻真的是萬壽無疆!、
這副歪歪扭扭的對聯(lián)無疑是世界上最具“藝術(shù)沖擊力”的廣告;具有不可挑戰(zhàn)的“權(quán)威性”。于是不可名狀的“市場效應(yīng)”驚心動魄了:金陵的大大小小官員如過江之鯽涌向了大院,金陵之外的封疆大吏、實權(quán)道員也趨之若騖。一時竟出現(xiàn)了“百官競嫖”的盛況。剛剛建立起來的大明王朝百業(yè)俱興的嶄新首都,真的是春光明媚、春潮洶涌、春情蕩漾,滿朝文武都滿臉春光了。六部首揆上朝之前談的是“嫖經(jīng)”,下朝之后干的是飛奔——飛奔到粉頭那里以拔頭籌。漸漸地,秦淮河成了明王朝的第二個“政治中心”,許許多多在朝廷上不好說、不便說、不能說的大大小小的事,或者不好辦、不便辦、不能辦的政治交易,都在這里,在吃吃喝喝、打情罵俏中順利解決。朱元璋也趁火打劫,湊了熱鬧,摟著一個模樣俊俏、身材苗條的春桃啃得心花怒放。盡管第二天上朝的時候全身疲軟,差一點毀了他“勤勉”的“英名”,但是他仍舊非常愉快。
然而,你可千萬不要誤會朱元璋只是貪圖一時的歡娛——那可就不是開國皇帝了。他拼死拼活地打江山實在太不容易了!為了朱家王朝長治久安,他不能不深謀遠慮。大院的畸形繁榮出乎他的預(yù)料,卻又迎合了他的政治需要。
這得從他與群僚的關(guān)系說起。古往今來,所有的“一把手”與“手下人”都不會是一個心眼。他們一方面是“坐轎子”與“抬轎子”的關(guān)系,離開了“轎夫”,主子就寸步難行。從這一點上說,是“狼狽為奸”;另一方面他們又勢同水火,是“滅火器”與“火種”的關(guān)系,主子深怕奴才取而代之。上面戒心十足、防患未然;下面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打天下如此,坐天下尤其如此!
來自社會最底層的朱元璋看所有的官都用“農(nóng)民視角”。他看所有的官都是歪戴著帽子黑心腸。嘴上講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概沒例外的都是花言巧語,同時又是不折不扣的“放屁”。為了爭得天下,他不得不親手造就了一支龐大的官僚隊伍,但是他又從內(nèi)心里痛恨他們。所以有史以來,朱元璋對他的官吏最嚴酷。他對他的群僚有一個基本估計:“想大事者”與“不想大事者”。前者極少,只有共同起事的所謂“開國元勛”中的幾個;還有就是不多的“書呆子”,對書本認了真,真的想身體力行古之“圣賢”的教導(dǎo),當(dāng)真想做個忠臣孝子。后者眾多,多得要多少有多少。他們有的已經(jīng)高官顯爵,有的卻在蠅營狗茍,然而,卻概不例外的都是“小心翼翼謀私”。表面上個個都是忠誠老實,木納得不可名狀,但卻個個都“大智若愚”,內(nèi)心世界骯臟得豬狗不如,全是屬小豬的,提著誰的腿誰叫喚;不觸及他的個人利益,他就又聾又瞎。
對于前者,朱元璋真是又恨又怕,必置之死地而后快。“開國元勛”中的正人君子,威望都如日行中天。他們的道德形象令朱元璋望而生畏,既然君臨天下,總少不了有些私私弊弊的事情。這些老家伙洞若觀火,一眼看穿;再加上一言九鼎,天下還不容易翻個個兒?他們當(dāng)中的非正人君子尤其可怕!哪個不是權(quán)謀過人?他們要讓天下易主,確實用不著三代。歷朝歷代誅殺開國元勛已成慣例,朱元璋決不想當(dāng)個例外。至于那幾個書呆子,朱元璋也恨得咬牙切齒。讓你們來咬文嚼字,不過是讓你們來證明我是天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英明偉大”而已;明明只是一條狗;卻要搖頭晃腦,擺出一副斯文的架勢來,令人討厭;再說,我“御天下”講的是“隨機應(yīng)變”,你們的“迂腐說教”我今天用得著,后代呢?對不起,我用你們的腦袋也會“隨機應(yīng)變”的。
這兩類人肯定都有“軟肋”,可“軟肋”在那里呢?他讓他的“錦衣衛(wèi)”煞費苦心地偵探過,但是這幫人連隱私都是中規(guī)中式的,在閨房之內(nèi)都是一種“非禮勿動”的“道學(xué)模樣”,讓他找不著地方下口。有了秦淮河,難題倒迎刃而解。在那些秦淮佳麗的玉腿之間,所有的豪言壯語統(tǒng)統(tǒng)泡成了“軟肋”,“正人君子”的一切也都變成了泡影。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一切,包括靈魂,都是裸露的。他們都變成了“爛杏”,要捏哪一個還不是易如反掌?
至于那些俯首帖耳、老實聽話的,朱元璋壓根兒蔑視他們:這群奴才個個都是變色龍。“龍舌”卻是兩面的:一面滑膩得很,專舔上司的屁股,是溜溝子的高手;然而,舌頭的另一面卻長滿了刺。個個都是“勢利眼”,一旦舔腚撈不到好處,就立即反轉(zhuǎn)過來,把原來的上司刺得血流成河。這群奴才的下作是無以名狀的,但是他卻不得不用他們。這群人,“滔滔然天下皆是也”,是王朝的基石。盡管庸碌無為,但卻“守土有責(zé)”,只要俸祿到手,是決不會惹出亂子的。
但是,這種人都極善“包裝”又會“包裝”。他們把“忠君”的話頭掛在嘴上,把“萬歲”的喊聲叫得山響;可內(nèi)心想的什么,只有天知道。他們的心底陰暗得很,連他的老婆孩子都不會成為一縷陽光。
而這恰恰成為最可怕之處。因為這是一些毫無操守的渾蛋,一旦有個風(fēng)吹草動,搶先背叛的就是他們。老實人都奉行“有奶就是娘”,他們會爭先恐后地投奔新主子。說老實話,這是新王朝最大的“潛在威脅”。他戒心十足地瞅著他的那些老老實實,卻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臣子,思索:“你們當(dāng)中,哪一個是偽裝得最巧妙的敵人?”
現(xiàn)在一切都可以放心了。有了秦淮河畔那堆鮮活的肉體,就可以輕而易舉把握這群庸人的內(nèi)心世界了。這群小心翼翼的人對自己的錢袋也是小心翼翼的,只要知道他們在妓院里也講價錢,就可以“明察秋毫”了,一個在“皮肉生意”中都要克扣粉頭的“守財奴”,靈魂必大白于天下,倒省了“錦衣衛(wèi)”的許多事了。
然而“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的日子不多久,就出現(xiàn)了“馬失前蹄懊惱至”的可悲局面。
先是那個春桃討厭他的一臉麻子了。他少時候生天花,落下了一臉麻子,這是無可奈何的事;豈知卻讓風(fēng)情萬種的春桃閉緊了鉤他魂魄的眼睛。讓他不能容忍的是,他在這里,天子的威嚴竟一掃而光。大家都是嫖客,粉頭只認銀子。天子微服嫖娼,就喪失了一切特權(quán)。享受春桃那美妙的肉體,不是他朱元璋的專利。
這還猶可說也,反正又沒有名分;但可怕的事情出現(xiàn)了——讓朱元璋渾身發(fā)抖。
朱元璋既然信不過他的群僚,就精心培育了一支特殊的隊伍——“錦衣衛(wèi)”、“東廠”之類。大明王朝其實是個特務(wù)統(tǒng)治的“警察國家”。那些特務(wù),行動詭秘,級別不高,人人唾棄,卻著實了得。連大臣昨天夜里與姬妾的私房話,第二天朱元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別看這是一群人格下作到了豬狗不如的“人渣”,卻被朱元璋視為國寶。朱元璋暗中給了他們巨額補貼,收買了他們的人格,他們就無恥地為朱元璋賣命。然而這群狗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在“溫柔鄉(xiāng)”里消費主子賞賜的銀子,買得粉頭的浪笑。在女人的大腿之間,這群“鷹犬”的忠心就大打了折扣。其實只是小事一段:朱元璋聽說民間有一種叫做“歡喜佛”的東西,可以提高那種興趣,就要“錦衣衛(wèi)”全力訪求?;卮饏s是“遍訪而不可得”。他已經(jīng)死心了,卻無意之間在春桃的枕頭底下發(fā)現(xiàn)了這個“淫巧的玩意”。這還了得!
這無疑是動了朱元璋的“命根子”!誰都可以背叛他,唯獨“錦衣衛(wèi)”不行。他苦心孤詣營造起來的特務(wù)隊伍,讓女人的大腿淘空了,誰來監(jiān)督那些居心叵測的群臣?大明王朝就岌岌可危了,即使他還坐在皇帝的寶座上,也會被人架空。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朱元璋真的是幡然悔悟。他猛的推開懷里正無可奈何等他蹂躪的春桃,第一次發(fā)現(xiàn)那一絲不掛的女人竟是蛇蝎,不!是老虎!比老虎還可怕!
他把那“歡喜佛”砸得粉碎,悻悻地回了宮。以皇帝的身份過問秦淮河上的妓女了。一查帳,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那些鶯鶯燕燕,不僅沒有為他叼回一兩銀子,反而幾乎掏空了他的國庫。“公款嫖娼”蔚然成風(fēng),那銀子還不浩浩蕩蕩直瀉“大院”而去?
事情終于“到了非解決不可”的時候了。朱元璋立即頒旨:
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之人減一等;
若官員子孫宿娼者,罪亦如之
圣旨是有無上權(quán)威的,“一句頂一萬句”。“國營妓院”只好停辦了;但是,曾經(jīng)睜開眼睛,看到了花花世界,再閉上眼,仍舊在腦海里會浮現(xiàn)五顏六色。朱元璋的文武百官,那貪色的欲望就像脫韁的野馬,再也控制不住了。滾石下坡,青樓的誘惑實在是太迷人了。
于是,他們就“把政策用足”。“圣旨”是留有空間的,只說禁止“官娼”,可沒有說到“私娼”。私娼就鉆了這個空子,異常迅猛地發(fā)展起來了。幾個世紀的脂粉積淀,在明末登峰造極,秦淮河成了“官場”與“情場”的特殊“結(jié)晶體”。
幾個世紀以前,唐朝的詩人杜牧曾經(jīng)寫過一首七言絕句《泊秦淮》,哀嘆: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到了明末,只怕他的哀嘆還要升級。這時的明王朝大廈將傾,已經(jīng)是風(fēng)雨飄零。外有清兵壓境,內(nèi)有農(nóng)民造反。李自成的大軍已經(jīng)是“撲不滅的火焰”,正在向北京進軍。但是,秦淮河照舊笙歌不絕,那“人肉的股市”沖破了“1300點”。好多好多的風(fēng)流故事都在秦淮河上發(fā)生,也就在我們這本書上記載下來了。第一章秦淮暮色第一章秦淮暮色
一
說不盡的秦淮河啊,說不盡的秦淮河!
千年的繁華之地;千年的奢靡之地。流淌的是十里脂粉;還是十里血淚,誰也說不清楚。十里秦淮,是南京最熱鬧、最繁華的一條河道,這里有最豪華奢侈的妓院,有南京城里最有聲價的一群妓女,“戶戶皆花,家家是玉”,艷幟高揚的絕代佳人,招引著四面八方的風(fēng)流豪客,使秦淮河幾乎成了娼妓業(yè)的代名詞,成了江南首屈一指的紙醉金迷、酒色征逐的銷金窟。
大約自東晉以來,這里就出現(xiàn)了滿載麗色的畫舫,每當(dāng)花燈初上,輕柔靡曼的歌聲,拌和著琴聲、笛聲,忽隱忽現(xiàn)地隨風(fēng)飄蕩過來,把過往行人挑逗得如癡如醉。千年之后,到了明末清初,那就更淫蕩得一塌糊涂,有人描寫如下:
由南門橋迄東水關(guān),燈火游船,銜尾蟠旋,不睹寸讕。河亭上下,照耀如晝。諸名妓家,廣延長席,日午至酉夜,坐客常滿,撙酒不空。大約一日之間,千金糜費。真風(fēng)流之?dāng)d澤,煙月之作坊也。泛舟者始于初夏,迄于中秋。游船數(shù)百,震蕩波心。清詞南曲,十番鑼鼓,騰騰如沸,各奏爾能。薄暮須臾,燭龍炫耀。簾幕畢鉤,倩妝倚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