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鏡卻說：“別這么搞，多沒意思?！?/p>

香妹就摸不著頭腦了，問道：“這是怎么回事？是你要這么干的呀？我當(dāng)初還說這樣不好哩！我是想你沒空，才專門請假去醫(yī)院忙了一個下午，反而落得怨了?！?/p>

朱懷鏡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忙解釋說：“我是說龍興大酒店的老板也很客氣，我們太那個了，面子上不好過。這事也只是聘請的保安人員干的，而且他們把保安也解雇了，老宋還把那兩個人抓了。我這人就是心軟?！?/p>

香妹想了想，說：“這事就不好辦了。我叫人把病歷做了，現(xiàn)在又去叫人改過來怎么行？還說我們反復(fù)無常哩。既然病歷這么做了，不叫他們按致殘賠償，又顯得我們是傻瓜了。我傻一點就傻一點，別人會說你無能哩?！?/p>

他想也是這么回事，只好說：“那就只有這樣了?！?/p>

吃過早飯，仍是先送琪琪上學(xué)。到辦公室剛打掃完衛(wèi)生，劉仲夏過來說，處里開個短會，有幾個事情要說一下。按說處里開會之前，劉仲夏應(yīng)先同他通一下氣，商量一下講些什么?？蓜⒅傧膮s常常是即興發(fā)揮，想開就開，總不同他打招呼。他心里便有些不快。一開會，他發(fā)現(xiàn)也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內(nèi)容，只是劉處長傳達(dá)他這幾天參加的幾次會議的精神。他便有些心不在焉，總擔(dān)心會不會有誰打電話來?？蓜⑻庨L講話羅嗦，很簡單的事情總要翻來覆去講。劉處長有那種學(xué)問人的毛病，思維是多層的，想問題時邏輯縝密，但表達(dá)起來卻層次混亂，反而叫人覺得冗煩，不得要領(lǐng)。

好不容易開完了會，朱懷鏡第一個離開了會議室。一看手表，發(fā)現(xiàn)這會竟開了兩個多小時。要是按他的工作習(xí)慣，這會最多四十分鐘。一坐下，就響起了電話。他的心猛然跳了起來。一接電話，卻是宋達(dá)清打來的。他不免有些失望。宋達(dá)清說一上班就打了電話，沒人接。他說剛才在開一個緊急會議，才回辦公室。宋達(dá)清說昨天沒趕上送他，太對不起了。他說:“哪里哪里。昨天我本也想桑拿一下的，但我這人就是土，聞不得里面的香水味，只覺頭昏，連按摩也沒做就出來了。再說我對那里的水也不放心。出來沒看見你們，也就不打攪了。也不遠(yuǎn)，打個的士一下就到家了。”宋達(dá)清再客氣了幾句，兩人就掛了電話。

他不知宋達(dá)清會不會知道昨天晚上按摩的事。這種把柄不論讓誰抓在手里都不是好事。昨晚回家以后，他先是焦急萬分地掛著玉琴的電話，總不見人接，心里就不斷涌現(xiàn)恐怖的猜測，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最后掛通了，玉琴卻冷冰冰的，似乎剛才發(fā)生過的事，只是他一個人的幻覺。他腦子都發(fā)懵了。難道這女人這么叫人捉摸不透嗎？后來又想到按摩的事。人在深夜里的思維通常會被放大，恐懼和懊悔就不斷地膨脹，像兩條冰冷的蛇死死纏住他不放。便又想起平日里對別的女人心猿意馬，覺得自己無比卑劣。自己還時時刻刻以體面人自居，骨子里卻是衣冠禽獸！這事要是擺到光天化日之下，他將何以為人？因為爬上那女人的身體，他的良心終生不會安寧了?？蛇@么自責(zé)著太難受了，他不得不找個說法來安慰自己。于是他想，如果自己從前對這等明知做不得的丑事還心懷某種邪念的話，那么，今天膽大包天地做了，發(fā)現(xiàn)就那么回事，無聊透頂。今后就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了。自己畢竟是有學(xué)問有身份的人，就要活得有層次有格調(diào)。

現(xiàn)在，他獨自坐在辦公室里，腦子里須臾不忘的是玉琴?？刹桓覓祀娫掃^去。昨天她突然那么冷漠，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怪他太造次了？好像也不是。他還是掛了過去。電話通了，玉琴接了電話：“誰呀？”見是朱懷鏡，玉琴不做聲了。他忙說：“玉琴，你好嗎？你好嗎？你說話呀！”玉琴仍是不做聲。朱懷鏡說不準(zhǔn)是急是氣，連聲叫了起來：“你到底怎么了玉琴？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他還在忙忙地問，玉琴卻放了電話。朱懷鏡仍聽著電話的嗡嗡聲，半天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