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和小販套近乎買兩碗便宜點兒的酸辣面片湯兒,就把鋪子名隨便定了,這事兒無論怎么看都有些說不過去,所以桑桑本來對鋪名沒有任何想法,還是忍不住因為這事兒念道了她少爺好幾年。
總而言之,這家有一個老板兼書家,一個侍女兼打雜,一個古怪的名字的書法作品專賣店,終于在臨四十七巷書墨登場了。
寧缺對這鋪子唯一的不滿就在于離裝裱鋪子太遠,而裝裱又太慢,偏生他自己并不擅長此道,于是只好耐著性子又等了兩天。
某一日長安城再次落下雨水,臨四十七巷的鋪子悄無聲息地開張。寧缺穿了一身嶄新的書生青衫,左手捧著把廉價的紅泥小茶壺,站在滿墻書卷之前門檻之后,仿佛看到新的生活正在向自己招手,而那新生活的模樣很是俊俏可人。
“春雨貴如油,好兆頭!”
他滋滋啜了口茶,站在檻內(nèi)看著檻外風(fēng)雨,慨然道:“茶香醉人,墨香醉人,真可謂宏圖霸業(yè)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啊?!?/p>
面容稚嫩的少年穿著一身書生青衫,怎樣也穿不出瀟灑之氣,反而顯得有些滑稽,又捧著茶壺做老態(tài),用老氣橫秋的口吻說著這樣的話,就顯得更可愛了。
檻外檐下有人在避雨,恰好聽著寧缺這句話,下意識轉(zhuǎn)身看了寧缺一眼,微微一怔后,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人是個中年男子,一身磊落青衫畔隨意系著把劍,清俊眉眼間自有一份灑脫之意,笑容浮現(xiàn)那瞬竟把檐外雨絲都照亮了幾分。
寧缺這才發(fā)現(xiàn)檻外有人,知道對方聽到了自己的酸言腐語,不免有些尷尬,低咳兩聲轉(zhuǎn)頭望向雨天遠處的皇宮一角,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中年男子大概有些無聊,轉(zhuǎn)身走進鋪子,負著雙手沿著墻壁隨意看了一圈,眼中流露出贊賞驚詫之意,看上去卻沒有掏錢的意思。
正所謂讀書人的事兒總要有點兒讀書人的勁兒,寧缺懶怠去招呼什么客人,雖然對方是老筆齋開門以來的第一位客人,深具歷史重大題材意義。
中年男子看完一圈,踱回寧缺身前,微笑說道:“小老板……”
沒等他把整句話說完,寧缺笑著糾正道:“請叫我老板,不要因為我看著年紀小便叫我小老板,就像我不會看間您佩著一把劍就稱呼您為劍……客。”
“好吧,小老板?!敝心昴凶硬]有改變稱呼,笑著說道:“我很想知道,為什么你會愿意租這間三個月都沒有人愿意租的鋪面?!?/p>
寧缺回答道:“地方清凈,環(huán)境不錯,前店后宅,我沒道理不租。”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說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這間鋪子之所以這么便宜卻一直沒有租出去,不是因為別人比你傻,而是因為戶部清運司庫房要擴建,長安府一直想把這條街的鋪面收回去。你知道官府給的補償向來極少,租這里鋪面風(fēng)險太大,隨時可能血本無歸,你說此地清靜,難道沒注意到旁邊的鋪子全都關(guān)著門的?”
寧缺微微蹙眉,望著此人問道:“你為什么知道這些事情?”
中年男子平靜回答道:“因為這條街兩旁的鋪面,全部都是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