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接聽,無人接聽。
我繼而打給單喜喜,直截了當(dāng)問她有沒有周森的消息。單喜喜敏感地問:“你找他有事?”我心急:“你先回答我,今天有沒有和他見過面?沒見過的話有沒有通過電話?今天沒有的話,昨天有嗎?昨天沒有的話,前天有嗎?”
單喜喜到底也沒回答我:“畢心沁,你丫沒事兒吧你?”換言之,她是在說,畢心沁,你丫有病吧你。
我掛斷了電話。車流人海洶涌澎湃,畫面閃爍得好像快鏡頭,教人須殊死抵抗才不會被淹沒、被迷惑。我僅憑細(xì)枝末節(jié)就兀自斷定了周森正大難臨頭,于是又平生第一次,在理智尚存的情況下,將單喜喜以及仁義道德貧富差距等的狗屁話拋諸腦后,將周森堂而皇之地賦予了最高優(yōu)先權(quán)。
我?guī)捉?jīng)周折才撥通了“安家家紡”的電話,找到了許諾。她似乎已對我網(wǎng)開一面了,可也僅僅透露出一條訊息:周先生目前不在北京。
等我再回到“合璧”時,寧先生和刑海瀾均已告辭。我用投手的動作先歸還了某同僚手機(jī),好在他在學(xué)生時代是合格的捕手。然后,我暴動似的闖入了莊盛的辦公室:“我要請假?!?/p>
莊盛正在酣暢淋漓地挖鼻孔,他觸電般收回手:“又要請假?我的沁啊,咱可正破繭成蝶呢,你請個鳥假啊,不批?!?/p>
“那我辭職?!蔽倚囊庖褯Q。
莊盛百煉鋼化繞指柔:“不是……沁啊,這是有人挖我墻腳?可過河拆橋不是你的Style啊。”
“周森可能出事了?!蔽乙巡煌虏豢臁?/p>
“Miss刑是說他要事纏身,高帥富哪個不成天要事纏身?”莊盛認(rèn)為我神經(jīng)質(zhì)。
“他的工廠大火!”我雙手撐在莊盛的辦公桌上,居高臨下,“說不定他當(dāng)時在場,燒得……面目全非?!?/p>
莊盛也微微色變了:“去去去,你當(dāng)‘鬼丈夫’呢?”
“我要請假。”我又兜回了原地。
“哦了,你這人在曹營心在漢的,你愿意白領(lǐng)薪水我還不愿意白發(fā)呢。”莊盛到底還是通情達(dá)理,在我開車前,還在囑咐我小心開車。
我以出差為由,拋下我媽獨自駛向河北。她沒有一絲不舍半句追問,點了點頭便了事了。在關(guān)門前的一剎那,我忽喜忽悲。她的情感冷漠癥,無休止地讓我如履薄冰,但這時,她自己可以照顧自己,可以過得逍遙快活,不會對我牽腸掛肚,也未嘗不是好事。
黃昏張開翅膀,將我們統(tǒng)統(tǒng)攏在身下。我在膠著的車流中一次次撥打周森的手機(jī),他的等待音是最原始、最枯燥的滴滴聲。到目前為止我并不想哭,可眼眶持續(xù)紅著,急了眼似的。
京石高速的路牌一律換做了京港澳高速的字樣,這讓我倍感悲壯,好像要一路尋找周森,尋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我手心不停地冒汗,方向盤都濕滑了。我設(shè)想了千百種的可能,失明、毀容,仍在昏迷中,而醫(yī)生說他是否能蘇醒,還是個未知數(shù)。我勇敢地去為每一種可能做著心理建設(shè),卻寧死不屈地逃避著底線:我不敢想象再也見不到他,不敢想象,更不能接受。
高速路旁“安家家紡”的廣告牌依舊矗立。那日我饑腸轆轆,買下兩枚驢肉火燒的小飯館也依舊在營業(yè),雖然還是涼鍋冷灶的。小鎮(zhèn)的道路易于辨認(rèn),鮮有岔口拐角,所有建筑都坐落在兩旁。
我好似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周森的院落,兩扇銹紅色的大鐵門緊閉,毫無生氣。我掄圓了膀子拍門,拍得手掌都腫痛了。隔壁那位叫“小妹”的大嬸披了外衣匆匆趕出來,她還認(rèn)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