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心沁,我不再躲你了?!敝苌偨Y陳詞,“我沒有什么好躲你的了。”
他躲不過了。對“安家家紡”負責人周森的起訴,已正式成立,第二人民法院已正式受理此案。我問得直接,萬一……我是說萬一罪名成立的話,你會怎樣。周森卻答得迂回,他說你知道的。我爆發(fā),說你怎么可以這樣,我一直當你是好人。
周森默然良久:“對不起,也許我真的還不夠好?!?/p>
莊盛披著油光的齊肩長發(fā),著裝倒還算正派,大體像個主流的藝術家。他對著鏡頭信口開河,說一度是多么不得志,親人反對,愛人拋棄,貓不聞狗不理,好在他的座右銘是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這才否極泰來,創(chuàng)造輝煌。
刑海瀾叫停,有一說一:“咱們能不能來段符合時代背景的?別動不動就先被社會拋棄,社會就這么沒眼力見兒?”
莊盛一拍大腿:“對頭!其實社會是蠻有眼光的,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其實我是一帆風順走到今天的,不信你可以問問我們家沁,我崛起的速度絲毫不比勃起慢?!?/p>
“那您勃起可真不算快?!睌z像的工作人員也稍作休整。
刑海瀾一個暫停的手勢過后,便來和我交談,可惜我才要歌頌我們莊總的發(fā)跡史,她卻直愣愣地要談周森:“周森的事,你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吧?”
“或者你還有什么獨家內幕?”我腔調中有些挑釁。她是周森的紅顏知己,而我什么都不是。
“沒有。”刑海瀾一貫坦蕩蕩,“我只有我主觀的判斷。和他認識五年了,他不是沒有起起落落,當然,這次是空前的,可這些天我和他在一起,我相信他還是原來的他,沒有變?!?/p>
“那就好?!蔽也粍勇暽赜秒p手撐住后方的辦公桌,“嗯,那就好……我也相信你的判斷……勝過相信我自己的?!?/p>
周森對我說的“對不起”還來不及走遠,刑海瀾便給了我迎頭一棒。他說“對不起,也許我真的還不夠好”,然而這樣的抱歉卻是因為我又一次武斷地給他打上了“壞人”的烙印。我是這樣首當其沖,代替了那不知是何物的第二人民法院宣了判:周森,你自作孽,不可活,我判你無期徒刑,不得上訴。
而刑海瀾,她相信他,因為……這些天她和他在一起。工廠大火,她陪他忍受滿目瘡痍;質問聲四起,起訴立案,她陪他履行程序;是雞蛋還是磚頭,她替他分擔一半。我的手指甲咔咔地摩擦著辦公桌的邊緣,找到了我搖搖欲墜的關鍵。
整個故事完整連貫了。周森本計劃將刑海瀾送回家中,再回到家中和我相會。
我自強不息:“您和我們莊總都時間寶貴,咱們還是進入正題吧?!?/p>
此后,莊盛著重吹噓了未來的發(fā)展計劃,說“合璧”的第一間分公司年底便會初具雛形,三年內便會進軍華北地區(qū)各大省市,五年之內,大江南北都將飄揚“合璧”的旗幟。
而我不得不說,刑海瀾是個頗有分寸的新聞人。莊盛這好似“解放全中國”的豪言壯語到了播出時,被剪掉了一大半,只余下第一間分公司。至于這分公司的負責人,自然非我莫屬,于是我無奈地對著鏡頭感謝了一番莊總的栽培。
單喜喜還是杳無音信。我在挖地三尺也一無所獲后,毛躁地給王墨打了電話。王墨一急,和盤托出,說她是從什么時候不見了的?他上一回見她是禮拜二晚上,后來就再沒見過。
“晚上?你的意思是你們共進了晚餐?”
“畢大美女,咱們都是成年人了,‘晚上’的意思就是做了成年人該做的事兒。”
“她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我分得清主次。
王墨頓了頓:“她從上到下有十來處淤青,我問她,她說是拍廣告不小心磕的。”
我也急了:“廣告?她有年頭沒拍過廣告了!”
我又從單喜喜的關注中找到了薛平薛大導演的微博,他六小時前剛剛發(fā)布的微博,是一張親自拍攝的尼亞加拉大瀑布的照片,和單喜喜分屬兩個不同的半球。
周森突然之間殷勤了當,像是也認識到了身價已大不如前,再不具備招蜂引蝶的資本,所以不得不放下身段,主動出擊。他傍晚時分又給我打來了電話:“畢心沁,我們見個面吧?!?/p>
“好,我們見個面吧?!蔽彝纯熳鞔?。
按理說,我還沒有學會眾姐妹和睦共處的硬道理,不,我是根本連皮毛都沒有學到,換言之,我還是小心眼,壞脾氣,斤斤計較又記仇的醋壇子一個,所以我理應眼都不眨地嚴詞拒絕,可他是我找到單喜喜的唯一機會了。
“我就不去接你了,你直接來我家找我?!敝苌脑挼故呛椭暗亩绦乓蛔植徊?。
我分秒必爭:“這個時間正塞車,我也許要一個小時?!?/p>
“不急,我等你。”
說到這里我已萬馬奔騰似的推開了“合璧”的大門,然而大門外,赫赫然佇立的,卻正是周森。他帶著前所未有的靦腆和不自在,兩手環(huán)胸對我笑了一笑。
我走上前,連細胞都在鼓噪,我克制著:“你也玩兒這小兒科的把戲?”
“管他呢,有效就行了?!?/p>
顯然,我的克制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