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紅巾對我眨眨眼睛,我拍拍它的屁股,“駕!”
以飛紅巾的腳力,不出三個月便可抵達朔方郡,再過三個月便可抵達長安。
我和阿爹每天輪換著駕車。阿爹也漸漸多了幾分言笑,慢慢接受我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唯一遺憾的是阿娘的身體不好,稍有風灌入,便咳嗽不止。再有,眼下陳糧不接,牛蹄潰爛,飛紅巾也因啃了草原上帶毒的野草,時常腹痛嘶鳴,我趕車趕得更加緊迫。
又行三天,我們方出雪地。望著前方的穹廬人家,我們三人激動得難以自已。
雪意漸消,春意漸濃,已經是暗逃的第三個月了,過了龍城再奔幾百里便是大漢朝的疆域!我手抓緊囊中的莫邪劍,貼在臉上,“莫邪劍,我們就快回家了!”
龍城是漢匈邊境要塞,匈奴對其守衛(wèi)可謂森嚴,阿娘、阿爹都十分緊張,我倒是自我安慰:匈奴龍城是歸右谷蠡王所轄的,左右谷蠡王素來不和,伊稚斜再有能耐,要入這地界找人,也是有人不依的。
龍城戒備森嚴,過城門時,我聽守衛(wèi)說著:“出這等大事,把大蠡王急成這樣,我們的蠡王卻能談笑風生,只管風月,也不知怎么搞的。”
大蠡王自然是伊稚斜,匈奴以左為尊。
“管它呢,守好你的城門,你又不是駙馬,丟公主的事又不是你能顧到的!”我本以為全城守衛(wèi)森嚴為的是我,可一聽是丟公主,與我無關,不由得一頭霧水。
阿爹阿娘此時倒十分鎮(zhèn)定,有條不紊地配合守衛(wèi),很順利出了城。
阿娘心情激動,阿爹也興奮不已,一個勁地催我上路,我策著阿黃笑道:“你快些,飛紅巾可比你快多了!”
黃?!斑琛苯辛艘宦?,不服氣地加快腳步,倒也走得快了。
“阿爹可知飛將軍李廣否?”出了龍城,我將心中所想告訴阿爹,若是能覓得飛將軍李廣,丹心必隨其左右,有朝一日,共抗匈奴,手刃伊稚斜。
“飛將軍大漢朝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呀!”阿爹瞇起眼睛,得意揚揚道,“飛將軍神勇無敵,匈奴聞之,如喪虎膽呀!”
阿爹嘿嘿笑著,我的心也跟著暖暖的,“阿爹知道飛將軍在哪不?”
“飛將軍行蹤不定,行道之詭異,又豈是我鄉(xiāng)野鄙人可知!”阿爹笑意不改,“大漢朝的邊界,可比長城還長,這飛將軍,就好似飛龍,游弋其間呀!”
“阿爹這話說得真好!”我歪著腦袋,“丹心長見識了!”
“阿爹哪有本事說出這樣的話,都是些從鄉(xiāng)里儒生們嘴皮底下探聽到的舊話?!卑⒌邼?,復又長嘆一口氣,“丹心,可惜現(xiàn)下家里沒錢,不然也教你識幾個字!”
我心頭酸酸暖暖的,眼淚跟著眼珠流轉,“丹心不識字又有何關系?匈奴殺我全家,丹心以后一定要像飛將軍那樣,殲滅匈奴,為家人報仇!”
“好孩子,真有骨氣!”阿爹拍拍我肩膀,“小小年紀就如此有志氣,報仇之事也記得給阿爹加上一樁,阿爹等著你殺敵報國,建功立業(yè)?!?/p>
我放緩了駕車的韁繩,阿爹長嘆一口氣,含糊地跟我說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本長安人氏,一家四口子,膝下本有雙兒女,在代地做做小本生意,日子過得也算安穩(wěn)。不料,匈奴一日突入代郡,殺代郡太守,把他一家子擄走賣給了匈奴大戶人家作役。他命薄,大女兒被逼致死,獨苗的兒子被充了軍后再也沒回來過,阿娘也是在那時落下的病……
“你阿娘能活著,委實不容易?!卑⒌摷鞍⒛?,老淚縱橫。
我拳頭漸緊,決心更甚。我撲在阿爹懷里,“阿爹,丹心不忘!”
遠山漸漸清晰,郁郁蔥蔥,草木葳蕤,其葉蓁蓁,桃花在枝上搖曳,底下行人一片。我不覺有些恍惚,前方就是大漢?
我腳下踏的不再是北地的寒土,而是大漢的暖泥?我走著看著,終于確信這個事實,心頭沉重的石頭漸漸放下,身上的血充盈沸騰,我大喊了聲:“師傅,飛紅巾,我回家了!”
我回家了,回大漢了!我禁不住在心里呼喚:師傅,您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