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黃梅熟了,果園里要熱鬧好幾天。那些適齡待婚男子,有本村的,有附近各村的,更有城里的,紛紛趕來觀看女子採摘黃梅。觀看摘梅是假,相親是真。那些待嫁女子,農(nóng)家的城里的都有,莫不妝點(diǎn)抹戴,早早來到果園,各自採得黃梅一筐,佔(zhàn)據(jù)有利位置。當(dāng)此要緊時刻,潑辣生猛的顯示其溫馴,放蕩失檢的顯示其淑貞,喳鬧多嘴的顯示其沉靜,遲鈍木訥的顯示其聰明。她們左手提筐,右手摸得梅子,以甜媚的笑容,用優(yōu)雅的姿態(tài),拋給自己心中喜悅的男子。男子接住,道個謝字。若是兩情相悅,攀談滿意,這對男女便要攜手出局,另覓幽林去了。也有雙方早已“目成”,衹待一拋而結(jié)婚的。
妙齡女子拋果示愛的風(fēng)俗,西周延至西晉,猶見記載。美男子潘岳在西晉做官,又是詩人,乘車京城街上,受果滿車,都是沿途女子自由拋的。迨至十九世紀(jì)之末,吾蜀成都端午節(jié)東較場仍有“打李子”的遺俗。13
今已不存,可惜。
回到果園現(xiàn)場,但見男女嬉笑追拋,已臨熱鬧高潮。其間一位大齡女子,眼見同伴姊妹,先后名花有主,紛紛出局深談去了。再看自己筐中,梅子拋掉三成,還剩七成,暗自著急。她的要求不高,找個平民子弟,擇個吉日,快些結(jié)婚。梅子繼續(xù)拋,還剩三成了,心中更著急。吉日不必?fù)窳耍裉禳S昏都行(婚儀都是黃昏舉行)。梅子拋呀拋,僅剩幾個了。傾筐倒給最后那個還可以的男子。只等他一句話,當(dāng)場就成婚吧。這就是《周禮》寬容大齡男女的“奔者不禁”。此奔是今之姘,義為男女私自相好。古無姘字,借用奔字。私奔即私姘,不是去奔跑。
男女相愛,拋梅為介。梅字古寫作楳,所以牽合二姓之好,謂之媒人,乃從拋梅而來。
召南·摽有梅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pāo】今拋?zhàn)帧?/p>
【有】自己擁有的。14
【梅】黃梅果。
【庶士】眾男。
【迨】待。等待。
【吉】吉日。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頃】傾。
【塈gěi】給。
【謂】言語表達(dá)。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