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爹顯露笑容：“孫兒起來，說來聽聽。”

“老三爹，我認為，‘鬼魅風波’中的‘白鬼、黑鬼’和后來的‘紅鬼魔頭’，不僅與我有關(guān)聯(lián)，而且還與我有親情、戀情關(guān)系?！诠怼汀t鬼魔頭’是我娘袁冬英一人扮演的；白鬼是柴夏所為。昨夜，我母親扮演黑鬼，柴夏裝成白鬼，她們在不同時間，分別來到我家墳頭，給我養(yǎng)父養(yǎng)母和我祭拜，卻被黃狗娃和胡英發(fā)現(xiàn)了。然而您，卻當著鄉(xiāng)親們的面極力否定了‘白鬼和黑鬼’的鬼新聞。‘黃、胡’不服氣，要到‘活學(xué)活用’會場當著與會代表，一要揭穿‘黑鬼’是我娘袁冬英及其政治面目，二要揭露‘白鬼’是我未婚妻，并且是地主的女兒柴夏，而且有了非婚生女兒的秘密。如果那樣，我的‘身世’就會暴露，我的前途就會毀于一旦?！?/p>

“孫兒，你真聰明，分析得完全正確，你繼續(xù)說。”

“昨夜，我娘袁冬英在我家墳頭祭拜后，她沒有離開沙湖，而是藏在暗處。她欣喜若狂地不僅知道我‘復(fù)活生還’了，而且還知道我在‘活學(xué)活用’講用會上做報告，講述援越抗美的英勇事跡——我成為戰(zhàn)斗英雄，還當了排長，而且光彩照人地回家了。我娘覺得，我的前途無量，她在萬分高興的時刻，怎么能容忍別人揭露我的‘身世’毀我前程呢？于是我娘在萬般無奈之下，由‘黑鬼’演繹‘紅鬼魔頭’，迷惑人們的視線殺了黃狗娃和胡英?！?/p>

“孫兒，你娘是萬不得已，才無可奈何地殺了人！”

“老三爹，24年來，我娘隱姓埋名地淪落天涯，她在社會縫隙中生存，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今天，娘為了保護我的‘紅五類’歷史，為了我的紅色前程，她竟然甘當殺人犯。現(xiàn)在，我不知道如何面對現(xiàn)實，如何面對組織。我是否向組織講清我是‘黑五類’出身？是否將我的‘身世’長期隱瞞下去？老三爹，我沒有主張了……”李春雨說完，哽咽起來。

“孫兒，你不要傷心，更不要失態(tài)，你要沉著冷靜，要因勢利導(dǎo)，因為你是無辜的。只要你不泄露‘身世’，組織上也不會懷疑你是‘黑五類’的后裔。也不會懷疑你娘是‘肅反’分子、歷史反革命；你爹是國民黨。現(xiàn)在，鄉(xiāng)親們只知道，你是李百炎和趙茍姑的兒子李春雨，并不知道你是‘移花接木’的張明亮。因此你娘所做的一切，就是要達到這個目的。如今你娘的這個目的達到了。她讓世人都知道，一是她和你都不在人世了；二是從表面上看，你是李百炎和趙茍姑的兒子李春雨，而不是袁冬英的兒子張明亮。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你娘沒有人間蒸發(fā)，她還活在世上；而你呢？不是正宗的李春雨！而是移花接木的張明亮，你頂替了李百炎和趙茍姑的兒子李春雨。后來，你養(yǎng)父李百炎和養(yǎng)母趙茍姑就把你當成兒子李春雨撫養(yǎng)起來，送你上學(xué)，教你做人。24年來，你養(yǎng)父養(yǎng)母把你和你娘的‘秘史’隱藏得深邃詭秘，直到他們?nèi)ナ狼跋Σ畔蛭彝侣墩媲?。所以，你不要那樣傻，沒有必要承認‘紅鬼魔頭’是你娘。你娘用心良苦，費盡心機。她忍辱負重24年，都是為了你有出息的今天，你不能向組織交代，泄露你的‘身世’！”

“老三爹，我娘城府極深！養(yǎng)父養(yǎng)母用心良苦。他們的故事既浪漫又悲愴！”

“孫兒，在那個特殊年代，不論是建國前還是建國后，你娘和你的‘秘史’隱藏得越深邃越詭秘，就對你就越有利；如果你娘和你的‘秘史’曝光了，你不僅要栽跟頭，而且李家和張家都要因窩藏你娘這個歷史反革命受到株連。為此，你娘為了保護你的‘身世’——你是李家的李春雨，而不是張家的張明亮。所以，你娘就變成了人世間的一個隱形母親！她也讓你變成了人世間的一個隱形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