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云冷哼一聲，輕蔑地撇撇嘴。

郭李氏哭喊：“娶了個母夜叉，騎在婆婆脖子上拉屎，我不活嘍！”

郭榮海氣呼呼地往炕前一站，對母親說：“媽，您老人家別鬧了，我被解雇了！”

“什么？你被解雇了？”婆媳倆大眼瞪小眼，正傻愣著，郭榮海蹲下，抱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秀云提鼻子聞到一股酒味，質(zhì)問道：“你喝酒了？”頓時沉下臉，指著他罵道，“姓郭的，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你還去灌貓尿，你還像個男人嗎？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郭榮海吼道：“人家心里正煩呢，你還來嘮哩嘮叨，滾一邊去！”甩手一個耳光。

秀云捂著腮幫子大哭大鬧：“窮鬼！窩囊廢！熊本事沒有，就會欺負老婆。跟你倒了八輩子的霉，這日子沒法過嘍！”

郭榮海冷笑道：“沒法過去死唄！”

秀云怒目圓睜，指著丈夫的臉大聲說：“姓郭的，你叫我去死，可以！我死給你看！”咚咚咚跑了出去。

郭榮海嘟囔：“哼，別嚇唬人！一哭二鬧三上吊，少來這一套，我都看膩了！煩不煩呀。”

窗外一道刺眼的閃電掠過，隨即一聲炸雷，緊跟著傾盆大雨嘩嘩而下。

郭榮?？粗巴鈸?dān)憂地對母親說：“咦，這雨怎么說來就來，還不把秀云給淋病了。”

郭李氏驚叫：“不好！榮海，你媳婦肚子里的孩子快七個月了，這大風(fēng)大雨的，千萬可別有個閃失哇！還不快去追她回來。”

郭榮海一拍腦門叫道：“我真渾！忘了她是個有身孕的人，怎么竟出手打她呢！”一個箭步?jīng)_出門外。

暴雨像千萬支銀箭直射而下，街上杳無行人，郭榮海透過重重雨簾，只見妻子披頭散發(fā)，向橋上奔去，邊跑邊喊：“秀云，回來！秀云，回來……”

秀云止步，渾身淋得像只落湯雞，回身看見丈夫向她奔來，一咬牙，向高梁橋沖去。郭榮海緊追幾步，一把抱住妻子，邊哭邊說：“秀云，對不起，是我脾氣不好，不該動手打你。我被裁了，找馮廠長要活干，可他們也停工了。馮廠長特意向飯莊點了兩瓶酒，我二人以酒消愁。唉，以酒消愁愁更愁，回家路上，我差點沒讓汽車壓死，挨了那司機一頓臭罵。好秀云，原諒我，咱們回家吧。”

“回家？哈哈……”秀云仰天狂笑道，“回家你拿什么養(yǎng)活你老娘、老婆，還有肚子里的孩子。你不是叫我死嗎？還死皮賴臉地追我干什么？”

“唉，一夜夫妻百日恩，夫妻沒有隔夜之仇，你就別計較那么多了，快跟我回去吧，別讓媽擔(dān)心。”

秀云的臉忽然痛苦地痙攣起來，呻吟：“哎喲，哎喲，我肚子疼得受不了，恐怕要生了。”

“不會吧，你懷胎才七個月，怎么會生呢？我背你回去。”郭榮海俯下身子。

秀云慘叫：“哎呀，疼死我啦。”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沾滿了鮮血。

郭榮海驚恐地大叫：“不好，你小產(chǎn)啦。”

一道閃電刺亮天穹，秀云看見自己的下半身浸在血泊中，絕望地尖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啦！”

郭榮海臉上淚水雨水不住往下流淌，抱住妻子連聲撫慰：“秀云，甭難受，沒了孩子，咱們以后再要，快回家去吧。”

秀云瞪圓雙眼吼道：“你說得倒輕巧，孩子在我肚子里已有七個月，沒了孩子，我還回什么家？讓我去死吧！”推開丈夫，奮起往河心一跳。